她为傅九难过,犹豫着使坏主意不让他去宣州城是不是太不替他着想,毕竟他生为人子,处境总是尴尬的……
灵山寺角门渡口,傅九瞧着耶律大器,倒是觉得自己的处境再尴尬也比不上契丹降人呢?
“……我想起还没有谢过耶律大人把这功劳送到我手上,所以就专诚等在此地向大人致谢。多亏有萧诚的揭状,奸细的身份已经查定。”他随手从紫锦袖口抽出一封揭状文书,这是他今天领旨时才受赐看到的。
耶律大器眼瞳缩小,认出这是萧诚经他的手呈给官家的呈文,里面记载在京城住了五年以上的奸细两人。要命的是他们住了在宗亲府里。
“来而不往非礼也。耶律大人可有什么事需下官效力?”他客气拱手。
“……”就是希望你忙着抓奸细,不要拦在这里。他叹气道:“这件事,不知大人今日是不是转告了郑家。下官不过是请大人做一个鲁仲连,还请大人转告郑大公子,萧诚并没有在揭状里为私仇提到郑家半个字,也没有提钱家。”
“自然。郑家是本朝忠顺之家,查清了奸细的事对郑家自然是好事。郑家只有对萧诚萧大官人的感激之意。我提不提又有什么要紧?”他诚恳说着,表示这事犯不着知会郑二娘子,她一定会觉得萧诚是忠于陛下。郑家和钱家当然是无辜的。
耶律大器明知道郑家会觉得再捉萧诚就难了,尤其那郑二娘子绝没有感激的道理恐怕还会痛骂傅大人不提前知会让她想办法给契丹人使绊子,但现在看他傅大人的神色,却又不能不信三分。
指不定郑家娘子就是如此识大体,顾大局?
“|看来大人与郑家往来颇多?”
他试探着,偏偏他故作不知地笑:“我和郑大公子来往不多。他是张娘娘家的门客出身。”
耶律大器无言以对,谁叫眼前这位大人确实是傅淑妃的弟弟?他能和郑公子来往?那一定是谣言!说着,傅九弹着揭状的蓝绸封面笑:“好叫大人心里有个数。我那做学士的表兄的诗作也罢了,只有为人最喜欢交游。他今日就要离开京城去办差事。难得还要开诗社。想来大人这是和谁在诗社里约见了?”
耶律大器当然不是一逼问就会怂得招供的人,亦踏着落叶走近两步,笑道:“我若是大人你,有了这份功劳,就回即刻押着奸细入牢,然后回宫向陛下详述此事。”
“不着急。”他悠悠闲闲把揭状收回袖中。
耶律大器一怔,突然就明白了:“也对。既然是宗亲府里出了事。诸位国公们总要商量一二,是不是要求个情。”
“倒也不是。”傅九还是那抓了奸细就一切照旧,京城歌舞升平的模样,“秋高气爽——”他作势赏过这灵山秋冷的美景,
傅九负手笑着,“我与郑公子不太熟,但打算等着郑娘子一起出寺。说好了送她去瓦子见哥哥,他们兄妹一起叫席听听新曲儿。”
“……”他沉默半晌才能开口,“大人和郑娘子?”
“她自然是一位值得在下倾慕的美人。”他嘴角含笑。
“……”能不能不要告诉我?耶律大器只能叹气,“大人,那位郑娘子是德寿宫选女。”
“耶律大人知道就好。虽然不在我的名册上,但德寿宫亦是选女不方便胡乱见人的。”他微笑提醒,“职责所在,不得不来提醒一声。”
耶律大器终于想起,他还有一个太和宫采花使的差职呢,可以监守自盗?他犯愁地看着傅九,这是欺定了他绝不敢乱传告密,他才故意这样说?
他有意再打听,傅九却踏着落叶的青灰石径,正欣赏秋景,望着眼前寺后泊船的碧绿水波。水波沿岸是黄绿叶茂的丛丛老树,在老树顶端冒出的蓝色,是镶着孔雀蓝琉璃瓦的寺塔高处。
琉璃蓝塔尖与蓝天相连,连成一片蓝绿黄三色相映之秋景。
连耶律大器也要赞叹,眼前这紫袄金腰带的冠玉公子立在这美景里,不仅容貌风采与秋意相衬,连就这城府也和秋景一般层层叠叠。叫人琢磨不透。
傅九心想,他只是先提前说一声,防着这小子万一和他抢人事小,备着郑二娘子以后在京城里打听到,有个惊喜。这才是事大。
论起哄心上人,他还是很有手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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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了?什么,是理国公府上的门客——?理国公?是一个番客出首告密?”这消息传到了石榴院,郑归音第一个念头就是:傅九早知道了!他居然半点风声也不透!
这人太可恨了!
“奸细是理国公家的人?”连范小学士这知情人也吓了一大跳,“竟然是如此,连我也半点风声也不知道!”
他赶紧使眼色给她要一起离开,但她哪里理会?越是觉得傅九不够意思,萧诚这人立了告密的功就不好捉了,她就越是要好好打听他和赵慧儿的亲事。
眼见得她一心和周娘子说话并肩进了院门,小学士只能拉了邵士美商量:“这可不好,理国公以前在皇城司掌事。眼看着要退下来了。怎么临了出了这样的事?他以前在皇城司可是专掌着京城里抓奸细。咱们——”|他当机立断,出了个见风使舱的主意,让邵士美哑然,“咱们现在去赵若愚院子里如何?听说他母亲老夫人很是慈爱。想必不会嫌我们去得太晚。”
邵士美要劝,没料到旁边的周文景立时附合:“没错,理国公若是倒了,平城郡王在泉州城就彻底完了。”
赵若愚不就是要得势了?
范小学士和周文景互相眯眼,都知道官家要大用他了。曾经被大用过的邵士美暗骂着:黄毛小子们做梦吧,去榷场查帐就是死路一条!程青云一去就被牵涉进通敌,好险只被除了侯府世子爵位,你们以为他是秀王府的女婿?错!那是因为他老子平宁侯是太上皇的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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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传到了卢四夫人订的院子里,同样是一片欢喜声。
“历来靖难功臣里论圣恩,理国公府第一,咱们侯爷就是第二,理国公府里若是失势,咱们侯府就是太上皇眼里唯一的功臣了。”老家人们喜得不行,在侯夫人耳边恭贺着,卢四夫人淡淡在厢房里听到,只作寻常,反是谢娘子劝道:“世子夫人何必忧愁?这是府上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