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着办寿礼,但秋祭又到。因为皇帝主祭,后妃、百官要随行,内侍省宦官又在裁撤。张娘娘一声令下,二十四局的女官们纷纷出行到郊外看查看下处。
她就闲下来了。但又要开始忙家事。各府里家人家仆都是向南门涌去,斋宫建成,殿中省就地取材把傅大人立起的厢军帐子营地留住,重新立了无数的锦绣帐幕,
供百官们起居三日。傅九同样忙得不可开交,宫卫仪仗天天在御街上练习,从紫宸宫走到来凤楼宫门,再从来凤楼门走到南城门。
许文修与尉迟公子们等人,还在等选官试的成绩,他们的官职早就有了眉目,如今每日来水仙巷郑府,商量完船务司的事,辞别特别忙的郑大公子,这些人又一起骑马去了西坊里的春辉楼。
许文修他大手笔把整个楼都包了,公子们连着几天在这里商量道:“无论如何,要再把傅大人请来宴饮一番。着实求一求太和宫参选的事。”
“可不是!做娘娘不容易。咱们在张娘娘门下就更不敢去争,也得替姐姐妹妹们谋个出路!”
“郑二娘子这回做了伴当女官是先走一步占了个先了。我原还道她为了个虚名每天辛苦去城外办差,哪里是个富贵人家的模样,郑兄也太刻薄这养女了。没料着如今宫里出了这档子事!”
众公子上了春辉楼一时间都在附合,钱三公子在桌边左思右想,坐不住站起来仍是跌足:“我那姐姐,她退了选不进宫这可吃了个大亏!我姨娘本也说,既然都说官家不喜欢商女争不到受宠。宫里的内人们也是按资历升职难得有空缺。还不如让她如意退选和卢小子说亲。毕竟那卢小子穷是穷了些,还是大族名门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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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郑二娘子得了谢平生的消息知道要抓人了正等在家里,傅九果然如约来了:“你哥哥在,我来拜访他。”
这当然是借口,她也要去书房商量对付萧诚的事,没料到门上接了钱二娘子来访。
“钱二娘子?”她讶然,“快请。”方在张夫人生辰上见过一回。怎么当时没提什么事?
傅九在书房等了半晌没见她来,看郑大公子算钱真是没趣,他连忙找了借口出房到前面来,隔着屏风就看到她有女客。他本来转身离开,但听得里面的说话人也有男客,他就站住了,走近几步果然看到来客是一男一女,还是他认识的钱二娘子和钱二公子。
钱娘子拭泪哭道:“本是姨娘看好了卢家这家世,嫌弃他是武学子也罢,到底答应了我和卢公子这门亲事。没料着突然又变了卦。”
“怎么说?”她这回谣言的事承了钱娘子各府里走动劝说的人情,当然对她就感同身受。
钱二公子因为上一回误进灵山寺被姐姐和未来姐夫救了,这回特意陪了她来,苦笑道:“我们老爷和姨娘都说退亲,我没问过也猜到,恐怕是郑兄的意思让这门亲事快退了!我也明白,如今船条司里还能有谁和郑兄对擂台?只有平宁侯府和卢家了!”
“二娘子,还请在令兄面前说说情。”钱二娘子的亲事平地起波澜,她本来心性明快,在傅九、赵若愚的两番亲事上不走运,但到底不算有多少真情,如今上了京城难得遇上了一个真正喜欢互相都爱书墨的卢公子,这突来的打击让她泣着,“令兄把我们家被船条司抢去的船和人还回来一半,另一半都摆债盘子算价,我家里老爷感激不尽。便是姨娘也天天念着他。”
她听在耳中,再看看钱二公子的无奈神色,她就知道傅九说的话是没错:你们家郑大公子如今在私商人家里说一不二。
郑娘子也很愁。她起身告罪想去后面找傅九先商量,偏偏又有事来。
“耶律大人来临安府衙门了,谢大人请傅大人移贵步过去呢。”门上报来这样的消息,她奇怪:“没叫我?”好歹她才正主。
“叫你干什么?”郑大公子从屏风后转出来,傅九含笑同行。钱娘子和钱二公子连忙站起,因着傅九要走,只能看了她一眼表示无奈。郑大公子着实托付了他一番,请他在耶律大器面前周旋:“只是让萧诚离开京城罢了。”
她连忙道:“从此不许进京城。”
郑大公子看她两眼:“你也不要欺人太甚。”
“赵慧儿刚帮我在宫里办完了事。”她嘀咕。傅九便笑道:“让他不要回京城,结案子拿几个和汪太监有牵连的人审问,完了就罢了。”
“舍妹顽劣,傅兄见笑了。”
“不敢。”
眼呆呆看着他走了,她就递了眼色给钱家兄妹,她们也连忙告辞。她寻了个借口去郑锦文的书房:“哥哥,选女试地方不能在天地一池春。傅九说乔宅没有园林,不体面,也不能献给张娘娘了?”她掩着帐本子不让他算帐,撒娇说这为这事愁了好几天了,“其实这乔宅也是燕国公夫人产业被殿中省收走,我买下来。不就和天池一池春一样?”
“那怎么一样?天地一池春是洪老档上一任的内侍总管的园子。在这老档之前是宫里一位老娘娘的私园子。是接过驾的。”他瞪他两眼,丢了两句给他,“不要管别人的事。钱家不能和卢家结亲。”
“可是那位武学里的卢公子又和卢参政府上远着。钱娘子替我办了不少事。”
“他和楚州的卢主将太近。你得想想赵若愚。怎么见着傅九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都是榜眼了,还要我帮什么。”
她不满意地叽叽咕咕,但也早知道没这样容易,第二天用早饭,她还是拿着乔宅的事问他,熬夜的郑大公子把这事的来龙去脉给她说清了,“你要想替张娘娘献个园子做在自己的地盘上参加选女试,你就得在乔宅旁边买一处以前接过驾的园林。把两座园子连起来。”
“这样……”她冥思苦想,郑大公子如今不太管京城里的事,全让她拿主意,他用着玉露粥,想起一事问她:“对了。邰太监怎么样?你找傅九打听了?”
“没有……”她随嘴答了一句,心里还在为乔宅的事想得太轻巧而沮丧,郑大公子没眼看她:“就知道你笨!邰太监这事关系着你自己在宫里的事,你也不敢问傅九?”
“你又骂我——”兄妹正吵着,外面有婆子进来,“姑娘,傅府里差了丁良过来,说是递个条子。”
“这么早什么条子?”
傅九递来的纸条子上系着秋日最后一季的凤仙花枝,信里只写了一个字:
邰。
她连忙就把纸条捉紧了。但郑大公子是谁?一伸手就抢了过去看明白,拍在了桌上压在手心里,他眼带寒光:“果然这邰太监是淑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