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7.977 丫头 下
作者:曹苏      更新:2020-04-09 14:52      字数:3162

“赵慧儿落在我大哥手上了吧?我可以替你查出来,有了消息三天后平宁侯西角门,我私下和你说。你只要记得她是你心上人就好。”

傅映风一听心上人几个字,他没有表情的脸沉了下来,盯着她没有出声。

她没瞧出他眼里暗涌的莫测是什么。他却觉得她对付男人的手段老练,对他若即若离,他暗暗提醒自己无论如何也应该等泉州来的消息之后,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认定他一心要娶赵慧儿,唯恐她约在平宁侯附近见面又闹出什么亲事,便悄声说着:

“我帮你接回赵慧儿,只不过——”

“……”

他匆匆听了她的条件后,点了点头。他就算是想把赵慧儿的事说清楚也不知从何说起,只看着她的脸色尽量和缓着道,“你要是说话算数。我日后也不为难你。”

他心里觉得她说得半点也没有错,今天确实不方便。她要甩开他的手,他却还是不放。

她意外看他,却看到了他眼中的莫明神色。她突然就心中一跳。他眼里的意思叫她有些不明白,又有些明白,更多的却是不可言说的情丝乱缠。

“放开,三天后再说。”

她避开他的眼。

“明天我还来。你让我来商量商量。”他瞟她。

“……来便来。”

他也像是终于得了她一句承诺,突然笑了起来。她忍不住抬眸看他,因为他的笑,她心里腾然乱跳,转瞬却又生起了几分酸涩难言之意。春日的柳絮纷乱地飞着,飞入了屋中,有几丝还扑打了她的衣裙上。她只觉得这似喜似涩的心绪来得不应时,这人遇得不是最好的时候……

好在,他退后两步,发出一声长哨声。

这时早在外面等着的丁良就带着几十名家将突然冲了起来,她也没料到居然让他们进了后院,一把推开了他,转头厉声道:

“还在干什么!把他们赶出去,外面的赌坊竟然打到货栈里来了!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傅映风退到了家将中,笑着看她。他的家将头目丁良还是一身闲汉的装扮,和那些家将们哇哇乱叫着:“郑洪欠了我洪福赌坊的三千贯赌债!不把这钱还了,也不打听一下我们赌坊后面是谁,是知州衙门里的刘捕头,我们迟早和你们没完,你郑家伙计别想再进明州城里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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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宅。

书房中,春日阳光明媚。

他凝视着柳空蝉,如果她是春风中的细柳飞絮,柔情缕缕,那郑二娘子就是春光下绽开的一树桃花,绚丽无比。

柳空蝉被他看得羞涩不已,却又心如鹿撞,这时他突然站起,在她吓了一跳的时候,他甩下了手里从泉州传来的旧文书,高声吩咐着道:

“备马,准备出门。”

丁良本来就悬心,这时哪里还敢多问,赶紧就飞跑着去叫家将们随行备马,柳空蝉眼看着他要离开,心中委屈又羞愧,赶在他出门时到底含泪问了一句:

“公子,公子可是嫌弃婢子?”

他微怔,转头看了她一眼,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到不对。

这柳娘子她也是见过的,近几年,柳管事夫妻过年节的时候要带着柳娘子给来他磕头。他也在明州大街的柳家宅子门前,偶尔见过这柳娘子一身华服,宝钗玉佩被丫头们簇拥着上车的小姐模样。

现在她自称婢子,头上仅有一支银钗,素手捧茶在他面前侍候。

他要还不明白这是他奶妈安排了她进来做通房丫头,而后做姨娘的意思,他就不是出身侯府,生长在外祖范宰相府,如今住在宠妃傅娘娘家的公子爷了。

“公子,婢子并不敢和慧儿娘子相争,婢子知道,慧儿娘子是老侯爷订下来的。”

“……你回家去做小姐享福吧。傅府里不好进人,平白受罪。”

他丢了这一句,就匆匆出门,她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一时没控制好扯住了他的衣袖,“公子,难道是因为郑二娘子?我听说她的哥哥郑大公子要送她去张宰相府里做妾的。张三公子的正妻病重,她进府马上就可以扶正,她这种女子……”

“住口——!”

他这几天叫人打听郑大公子和郑二娘时也听说了这件事,正是生恼,偏偏又被她提起,他沉脸断喝之后丢下一句,

“谁许你进这书房?没规矩——!回去让你爹娘再好好教明白了——!”

她色变含泪,不敢再说一句,万万没料到他丢下一句:

“柳管事在泉州城的生意,不就是和郑家在做?他们家出事的时候先把你们家的生意给结了。你代母写信过去托了年礼给她时,不是还请她路过明州城时让你尽地主之谊?”

“公子,那是……”

她一时间语无伦次。

外面桂婆婆和柳管事都听得他先前的怒喝,只当是他不想收柳空蝉,失望又担心地在廊上弯腰,他也没说什么,一脸心绪不宁,经过柳管事面前时突然停步,叮嘱了一句:

“去查一查,别人从北边带回来的侯爷书信,到底是不是真的。”

桂婆婆倒也罢了,柳管事却是喜出望外。公子和赵慧儿的亲事,本就是侯爷死后留下的这一封书信上写的,如果公子怀疑书信的真假,岂不就是无意和赵慧儿娘子成亲了?

他连忙答应,眼见得公子去了,急忙就去看女儿,柳空蝉瘫坐在地六神无主只是落泪,也说不清到底哪一句得罪了公子,桂婆婆琢磨了许久才劝了他一句道:

“柳兄弟,小心些。公子可是为了这赵慧儿连驸马都不做的。未必就一定是怀疑那订亲的真假。恐怕还是为了爵位上的事。咱们慢慢来。”

柳空蝉被扶起,只是哭泣,低下的双眼里却是忧虑重重:公子对泉州的事打听得如此清楚,她不过说了一句郑二娘子公子就生气。那郑家女在货栈必定勾引了公子,她岂能饶了她!

然而她含泪抬头却柔顺拭泪道:

“干娘,公子以往见我时待我极是客气,从没有见他发怒。如今这样斥责于我,却是没把我当成外人。当成了自家人了。他方才只劝我回家里享福不要进傅府受罪。在公子眼里,这就是看我与他人不同。我想,便是慧娘子也比不上我爹娘和桂妈妈这般两代的忠心。公子带着丁良哥,平常不也是有骂有打?”

桂妈妈欣慰拉着她的手,觉得这柳家女儿乖巧忠心将来必得宠爱,柳管事同样生起希望,心里却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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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外,丁良追在傅映风身边出门牵马,却劈头挨了傅映风一鞭子:

“再敢胡乱放人进我的书房,你就小心我把你踢到边城吃上几年的土!”

他哪里还敢记着心里那一点点初恋,连忙求饶,又指着城里祭龙王的方向,陪着公子出门散心,陪笑道:

“公子,以小的看,那位郑二娘子和她大哥必定不是一条心……”

果然就看到公子瞅他一眼,有了兴致,他觉得自己猜对了连忙笑道:

“公子,郑二娘子约着公子在平宁侯西角门相见,八成是想明天先进侯府托她的姐姐、姐夫在平宁侯面前把亲事说定了。那到底是亲姐姐,郑家那是养兄。小的听说程四公子眼看着就要做平宁侯世子了,早就想和公子结交,现在又是姨妹来求着说亲,小的还查到他这几天也在私下打听这郑家的事呢,必定是为了来见公子……”

傅映风哼了哼,总算有了一丝笑道:

“我忙得很,哪有时辰想这些?”

丁良暗地里吐了吐舌,公子这不阴不阳突然出门散心,不就是因为急着要查清泉州城那些做外室的流言,因为等不及所以心里不痛快吗?

郑归音这三天也忙得很,还好她没有忘记明天要去平宁侯府西角门外见傅映风。只不过,听说了平宁侯的四公子程飞鹏正在查她的时候,她今天就叫人备了船。

从别院的后码头出发,坐船到了侯府外的河道上,她戴着纱帽,在窗帘后仰头看去,果然就看到了正兰院的河房三间,珠帘花草,书画满目。当然最叫人注意的不是河房里文人士子们坐了两桌,而是叫了一画舫的官伎来了河面上。

官伎美貌在河面上弹唱献艺,引来了来往游人的惊叹驻足。她也在静静旁观。八音齐鸣,有若天籁,乐声随清波四荡,听者心旷神怡。

到得一曲唱完,官伎里的行首花魁被点了牌子,头插上一朵轩台上丢下来的金腰牡丹花,通过正兰院伸出来的如弯月般的楼梯桥板,她款款从船头走到了河房洞开的百花轩台上.那姿态竟然是飘飘若仙。六分的姿色化成了绝艳的牡丹花仙。

一时间哄闹声四起。她终于也看到了她的姐夫——平宁侯府的四公子程飞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