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了押,我岂不就是说不清沾了贩卖蕃女的事?”
他总算明白郑娘子就是用这事要挟他,他冷笑睨看傅九:“傅大人,这位郑娘子当真好算计!得了这个画押,万一平宁侯府里的人来找我合谋做些公私兼顾的生意,甚至暗算郑锦文。我转头就得告诉郑锦文是吧?方便郑家对付侯府?”
傅九慢慢吃茶,不动声色。
果然就有耶律大器一拍桌子,怒声道:“还不画?!不做证就要问你今天拐骗官宦娘子郑氏,还意图拐卖宗女的恶行。傅大人和我就是见证,如今是放你一马!”
真想踹这蠢货表兄弟几脚。
“我只是寻慧儿娘子说几句。岂有此理!?那郑氏太过恶毒,大器——我要见张娘娘!”
萧诚岂会愚蠢只不过是为了赵慧儿就顾此失彼,他终于怒了,拍桌子起身。
厅外的家将们和临安府衙役都是一动,刀兵撞响,席上的谢平生微怔犹豫着,看看没有画押的公文,他不便让差役们直接抓他吃牢饭。
“……赵慧儿如今是我的未婚妻室。她父亲对我父亲有恩。这事我来替她出面商量。方才她离开时也是这样说的。萧兄都听到了?”
傅九终于淡淡开了口,放下茶直视于他:
“你想如何?夺我的妻室?”
萧诚盯着他,终于就露出了嫉恨之色,转眼又淡去:“我和慧儿娘子的事。不劳傅大人过问。我只是要她几句话罢了。”
傅九难免笑了起来。倒觉得这小子还有几分意思。
他其实倒看中这萧诚的家世和人物都堪配赵氏宗女。奈何人家赵慧儿一心想嫁进潘国公府确实看不上西辽蕃人萧诚。
更何况郑二娘子不喜欢这人不是?
耶律大器只能暗暗叹气。郑家倒罢,傅九这正主横插一手,这事无论是讲理或是讲情份,萧诚都不占上风。
“你根本不想娶她!”果然再辩几句后,这小子终于就咆哮起来,“当我看不出来。你和那郑娘子才是一对儿!老子刚才不过是失手轻轻推了她一把,你就冲着我一脸杀气现在故意对付老子!”
“阿弟——”耶律大器怒极截断,“郑傅两家都是朝廷官宦人家,你不许胡说!”他深知这萧诚毕竟是在西辽国做久了王侯,平常看着与蕃商无异,骨子里还是傲气不服输。
但这里毕竟不是西辽国他自己的地盘。
于是这小子偏不服气,高声嚷着:“当我不知道?皇帝也说过要让她给你做妾你当我没打听!?慧儿娘子还和那郑娘子混在一起,一定是被她骗了!我要亲口问慧儿娘子——”
扯到皇帝,耶律大器就不好骂了。傅九反倒从容只当没听到,双掌一击,就有丁良等家将送上一盘金器,他笑道:“这是慧儿娘子早托了我,要三倍退了你的彩礼。你若是要十倍她也愿意。只不过——我听说郑家三郎当初找到你的时候,早就退过一份彩礼了吧?”
冯虎在门外听了一场,听到萧诚最终认了栽,坐下来在汪太监案卷上画证人押,他就转身离开了。
沿着漆绿雕栏而行,脚边栏外秋水潺潺,他出了水阁,沿内廊过了郑家家丁们把守的角门,到了隔壁泛羽流杯亭的廊屋里。
“姑娘在哪里?”
“在内室。慧儿娘子已经刚送走了。”
她送走了赵慧儿,叫丫头们开了她的妆盒卸妆、重新梳头换衣裳,她想着晚上摆案与钱四娘子、许娘子小酌少不了她们的兄弟也要来。正疑惑问着丫头们:“叫人去衙门提醒大公子。晚上这里要来一趟。尤其问问大公子——我是不明白。慧儿娘子亲自来倒豆子一样说了不少事,还说耶律大器亲口所言与我们家说亲?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大公子和他有什么约定哄着他倒没提醒我?”
丫头们哪里又知道郑锦文是不是骗了耶律大器。恰巧冯虎在窗外唤了一声:“二娘子。”
“傅公子那边怎么样了?萧诚画押了?”
她连忙问,听得冯虎隔窗禀告一番后,她把宫花钗子向妆盒子里一丢,笑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还敢说这些!多亏我早料到了。他以为事事都是我诬陷,他可是真应该吃牢饭的,是我看在赵慧儿确实在他那彩礼里得了几十贯钱做了种花生意的本钱进府结识了傅九和范夫人。也算是他帮了她一回。我对这小子宽容大度罢了——”
她笑着起身到窗边,逼不及待地问:“傅九怎么答他的?”
按傅九的性子,这人直接打一顿关进天武衙门牢里就好吧?
她这番揣测倒也没错。
连傅九的老家将们也是如此想。只是没料到公子如今到底不一样了。喷雪观瀑厅里,摆席的水阁厅外廊上人影幢幢。除了十几个拿水火棍的捕快衙役,自有傅府几个老家将们在另一边低声议论着,感叹当年王孙公子五陵繁华,如今大不一样:
“公子的性子倒比当年强多了。当初为了侬娘子争风,小的们没上公子自己在大街上就打起来了。哪里还能像如今这样坐得住,吃了两盏茶慢慢儿地商量?——到底慧儿娘子是老侯爷订下的正妻?”
“可别说。我倒奇怪了。公子到底是做驸马还是如何?郑娘子家如今不比以往。靠着张娘娘向她求亲的人绝少不了。怎么还愿意给咱们公子做妾不成?别提慧儿娘子,她在公主身边,到底是个什么章程?难道也是妾?我是不明白了,看郑娘子和赵娘子确实要好的模样……”
“公主一直在病着,都是慧娘子在宫里侍奉。依我看,还是不要做驸马才好。”
他的家将们都是从秦侯府跟到范府,再跟到了傅府,一如郑家的家丁们一样都是经过风浪足够忠心。不乱传话。
只不过是自家人私下议论几句不知就里。
“难不成公子也是觉得如今郑家水涨船高,担心郑娘子为着家里反悔亲事。所以非得好好为郑娘子了了这个事?”
丁良倒是想得最明白,暗暗寻思着站着席边上一声不吭只在心里想,“说到底,慧儿娘子可是和公子说过亲。公子对着郑娘子就觉得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