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难道不愿意见到?我们辛苦一场不就是为了开海,为了进榷场……”他按捺住惊意,低头哄着她,“我今日来正想和你提这事,你的私房要不要参一股?咱们辛苦了这些年也应该得些好处了。”
“辛苦的是我。”她不耐,转身缓步走到椅前坐下,一双美眸盯着他,“你想抢到我们家前头去?可没这个理。把亲事都退了吧。”
“我们几家何必分彼此——”
清水飞浅到了他的嘴角,碰的一声刺耳,她把桌几上的小花瓶推到了地上,铜瓶砸得震响滚到他的脚前,他色变僵住。
她美眸生艳,凌厉地盯着他:“我说把亲事退了!”
“你——!”他待要发作,被她冷眼盯着只能忍耐,他走近几步站在椅侧,低头轻声,“我来你家下聘如何?你想要什么我都写进聘礼里。我名下也有不少茶引和榷货引子——”
她微笑看着他,并不出声,只是牢牢地盯着。
他便知道绝没有半占余地可以商量。
半晌后,他脸色一沉,退后两步咬牙:“不退又如何?归音,你们郑家也管得太多了——”
她依旧笑吟吟,眼光如针扎在他面上:“许大人如今出仕,正打算在太府寺下的安丰榷场里做个主事,难怪尉迟家要和你结亲。但你出仕这件事我们家可是出了力的。另外——我记得太府里考评的上官姓胡,吏部考评的主事是姓乌?”
他脸色微变。
“许公子。胡大人在太府寺的值房就在我哥哥的值房隔壁。吏部乌主事的座师是谁,举主是谁,你没打听?”全都是张娘娘的父亲张宰相。
“……归音。等秋祭礼毕傅大人离开京城、我来和你求亲如何?”他只能忍气吞声,“以前是我错了。”
“免了。我和许大人是没有缘份了。倒是我和许大人毕竟是多年的交情。你家的亲事我希望以后都先知会我一声。免得我打听着门不当户不对,来不及知会你一声。”
她在房中绕圈一步一步走,睁着他轻轻笑着,“多亏这一回还来得及。否则一年以后许大人的考评就不是会上上,只怕是下下了。”
“……”他咬牙没办法骂,“你非要我退亲,尉迟家那边怎么说?”
“那就看许大人想怎么说了呢。”
她知道他不好威胁,笑容就变得娇美可爱,“想来,许大人也是不希望尉迟家和我们家失和了。我们几家何必分彼此?”
“……”他看了她半晌,慢慢点头,“你非要如此,我就只有照办。”
她心里意外,没料到如此容易就压服了他。本来的杀手锏都没用上。
她看了他半晌。
这人有什么诡计?
他慢步就走近:“安丰榷场是楚州安丰军的地盘。不是我也不敢去。你知道?”
“知道。否则我都懒得来见你这一回。”她冷笑。
“……程青云就是得罪了楚州卢将军才被按了个谋逆通敌的罪名。你以为如何?”
“……所以我只是私下里来劝许公子退亲。”她亦转身坐下,纤手交握身前,美眸流转,“我本来想,你若是不答应退亲我就只有让许婉然进不了宫了。”
“……傅大人看中了婉然。”他失笑。
“对。”她含笑,“所以我得很费力气。能不做就不做。许公子今日这情份我是记下了。以后——”她看了他半晌,“你一开始就选了安丰榷场,我也是佩服的。”
“犯不着,我许家是明州总商我就得领这个头。难不成叫汪家去?他们家大公子没这个胆子。”
这话她没有反驳的余地。只能暗骂汪家想抢明州总商的位置,却不敢下大本钱。
“如何?押这一注我不会比你手软。你在飞红苑押张娘娘那一注如何?”
“……”她没出声。许文修能叫她曾经喜欢,不是没有原因。
“通敌谋逆的罪我也不在乎——想来你也不在乎谢苏芳将来做皇后,你的下场了。”他嘴角噙笑,看似平静,手中把不自禁把扇子用力展开摇了一摇,她看着那扇面居然和多年前初相识时一样未变,还是一副双贤图。
她瞅了他看了半晌,轻轻地笑了起来:“许公子的志向,我向来是知道的。”说到这里,她举步上前,停在他面前,把纤手玉掌一伸,“许公子愿意去楚州,我可以在此与许公子击掌为誓,那怕是郑家再被抄了一回家只要还有一个人在,也必定要与许公子同进同退。”
他一声不出,和她连击了三掌。
她看着他,施了一礼:“我告辞了。和尉迟家退亲的事可别忘记了。婉如娘子进宫后我会照顾她的。总不叫你们家吃亏。”这是在暗暗威胁。
“……你也太狠了些。就这样不信我?”
“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他似乎认了命,就看着她转身离开,到了她要卷帘启门时,他才开了口:“我和你的亲事怎么说?”
“……我要进宫。”她维持着脸面,“我和你也没缘份。”
“过几年出宫后,你也不成亲?要做老姑娘?”
他听出了她话里的容忍,倒不意外,他拿身家性命在安丰榷场上押一注的本钱当然要百倍收回来,程青云是皇侄他可不是!
他负手立在房中,看着她的背影:“我们成亲,这才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或许你们家还想留一个退路?”
“我们家是没有退路的。你也不用激我。”她转过身,笑意盈盈,“但参选进宫后,岂有出宫的理……”
他转身,顺手在高几上取了笔看看了笔尖:“进宫为妃嫔?让张娘娘推你一把?张娘娘难不成是和公主得了一样的病不能生?”
他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