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娘子盘算着,“我连黄门小宦官都能挤着干,挤到尚宝司那敞亮没人的地方,占个名额跟着仪仗出宫。难道不行?”
徐押班佩服她敢做梦,苦笑道:
“这是陛下跟前位置。不是娘娘跟前的。”
姑娘混进去,指不定马上就被皇帝亲眼抓个正着。
“陛下祭天前进斋宫净身三天,不近嫔妃,不近荤腥。他根本看不到我。”
“……”
徐押班一听,顿时也觉得这主意指不定能成。
有了内监的襄肋,郑娘子觉得自己真聪明真机灵。与他辞别约定下回商议,她进了殊胜寺,却又撞上了一个熟人。
“程三公子?”她在帽纱内眨巴眨巴眼,程老三的视线先在郑府丫头仆从身上转一圈再落到她身上,居然就当场认出来露出“真倒霉”的表情,他拱手酸笑道:“原来是妹妹。”
“……”
这称呼让人怎么听怎么打寒战。
她今日别的还没有多听说,今日就先听说了程三公子的小厮来了水仙宅像是有话捎给她。说是程婉仪召她进宫?
她才不相信!
一定是为了奸情。
她皮笑肉不笑,瞅着程三公子。
“傅九听说在安排,叫你一起去看万松领上看宫灯?”他突然开口却风马牛不相及。这话听着很让她舒心,但想起程老三调戏许婉然的那德性,再加上他和纪鸾玉那死敌有明显,她那里肯和他说话,冷笑道:“这也是你能打听的?”
你谁啊你——!傅九这人叫她出来,一定还约了夏家,还约了郑锦文。
你想套话还早一万年!
说罢,姜力等家丁护着她和丫头们就走,他追上半步,马上停住。
他倒也有自知之明没去追,但凡他多动两步,郑家家丁就以看流氓的眼神盯着他,他本能明白郑家的人早得了吩咐遇上登徒子管他是哪家的,随时上来把他暴打成猪头。
“听说太上皇身子不好,长公主马上要招驸马了?”
“……”她止步扭头,不耐着,“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微挥手,下人们退开了五六步,“程娘娘难道觉得长公主不配招驸马?”
“娘娘让我向妹妹传句话——”
程老三压低了声音,“张娘娘既然有意于乾宁殿之位何不与她携手?”
她失笑看着他:“乾宁殿?”
这是皇后的殿阁,代表着自然就是中宫凤位。但都在宫中,何苦让她做这个传声筒,“我听说程娘娘生下六皇子后,就摔过张娘娘送来的贺礼?”
“……失手罢了。”
程老三尴尬的笑。她可就没这样客气,冷笑道:“程娘娘不是还告诉官家,赵若愚占了燕国公夫人的园子?”
“……”他来,其实真是就为了那天在寿宁园里的。他这几天终于想明白,那声咳嗽的声音她果然听过。就是这郑二娘子。
所以他才来。
“程娘娘生了皇子那时,就想压一压张昭仪的气势,想求了官家让她做尚宝,就是原来张夫人的位置。管理内库帐目。张娘娘和我说,她知道这是程婉仪想抢夺宫务权柄。如今张娘娘马上要晋封四妃之一,她才终于发现形势不妙?”
说到这里,程老三居然忍着默默听。
她也就明白这位程三公子也算是知道做国舅没希望了?
“这种事,卢四夫人应该早就提醒过程娘娘了吧?”她笑着转身,“娘娘在侯府里有自有依靠,何必再向外找。”
“六妹——”
他见得她走居然胡乱叫,她懒得理的时候就听到脚步声不由得看去。居然是程若幽从厢房里探出头来。
她亦是吃惊,程若幽急向她递了个眼色,她还没分辨出是什么意思。厢房里又是人影,卢四夫人走了出来。见到她微微一怔。
“原来是妹妹——”
“……”郑归音就不得不露出真倒霉的表情,扭头就走。然而今天她运气不大好。殊胜寺门外,她却看到有一个仆妇在辕门前和冯虎说话,陪着的人是范小学士?
最近祭天日近,附近经常有公侯宰相府的人出现,她已经习惯了。但范文存陪着的那仆妇居然是豆氏。
卢四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皱眉:“那是——”
她认出来了。
“这位是——”
豆氏一转眸,惊喜地认出了卢四夫人。
卢四夫人冷淡一声:“老天,六娘。我们回去。”
她当着豆氏的面,就坐车离开了。
郑归音这时就只能暗骂着,当亲生女儿真是太倒霉了。因为豆氏也不拦着卢四夫人禀告什么,反是轻声对郑归音道:“你生身父亲的事,你真不愿意听?”
豆氏还是提了一句,她也要学卢四夫人冷笑一声。旁边范文存赶紧小声说着:“不要吵。太难看了——傅九以前就让我帮着你。我虽然不可能输但我不愿意和女人吵。”
“谁要你帮?”她翻了个白眼,终于有了三分好心情,“你进你的房间去!”
范文存得了她的小道消息,知道这里本来住着的宫嫔也要跟着张娘娘去万松坊里住,立时就过来抢房间,卢四夫人一家子来了必定也是得到了消息。
说罢,她转头打量着豆保母。
“有什么事?”
耳听着一墙之隔的正殿那面有人长喝着:“跪——”
这是小宦官们在练习跟着官家祭天时的仪礼,今天已经有十几个衙门陆续过来排练了。
连范宰相和几位参政都来了。
除了皇帝不用来,朝中上上下下有资格来祭天的没人不来排练。
就算是陛下,她在宫里听说,陛下也在悄悄排练。还不时叫东宫进宫,一一指点。
京城里下值的官员越来越多,来排练的衙门也就越来越多。
她正可以和豆保母在殊胜寺秋天石榴果架子下说话。
“有事找我?”她看着豆氏。
“你爹爹写了那一封给你的信,如今还在大公子手上。我听说傅九公子要去宣州城。大公子如今也去了楚州。”她慢慢说着,“你父亲很思念你。”
“他思念我?”她既不意外也不觉得应当,笑了,“他应该有新娶的妻室和孩子了?我只是奇怪——他娶的怎么不是你?”
她又提起了她以前问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