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起身,对这位亏了汪孺人的面子从理国公老夫人跟前借过来,又曾经是赵不弃夫人生前仆妇的内事白妈妈,他不敢怠慢,还有更仰仗的地方,拱手道:“妈妈请指教。我无有不从。只要妥当地在榷场那面女眷里周旋,顺利回拒了隆庆伯府,这事我才敢放心。”
隆伯家的三女儿在楚州,写信上京城给于夫人,又有她的丈夫东宫妃娘家的王统领写信过来,这对小夫妻让赵若愚来楚州时住到他家,算是亲戚府里来。
东宫妃家突然和他赵若愚就是亲戚了。
虽然本来就有亲,但以往是从未走动过的。他能和东宫妃家有什么事?
除了军州里的帐目?
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变化。便请老娘于夫人去亲爹赵从俊房里的,把里面的书信都暗暗抄了出来,虽然多年不见父亲他却深知他处事糊涂,只怕这一家子一个不小心就答应去住。只能如此了。
“令堂于夫人,老身大约拿得准。应该是性情柔弱,那位二娘罗夫人又只会撒泼吵闹。”她双手奉还了两封家信,“是令尊想托伯府和东宫谋个差事,就回信答应了,让公子到楚州住过去。”
果然就是如此。
他微微一叹,又看这内事老妈妈,“尉迟家的信,还有耶律家的来信又如何?”
都是榷商女眷给他父母来的信。
“尉迟家娘子的信,是许家转送过来。”老妈妈含蓄着,“许大人如今在京城里刚得了官,名声连老妇都听说了。他将来不是在内廷为官,就是来这边协理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尉迟家可以不在乎,许文修这可是你一伙的人。
赵若愚半点不想和许文修一伙。
“……”
“再者,听说许家的娘子,正在参选。又是选女第一。”
听到老妈妈提醒这一句,他心里就难免佩服一瞬间:傅映风这是怎么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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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修近日春风得意又连遇挫折,转眼间天上地下都经历过了,差一点做了内库官要被郑二娘子嫉妒死,转眼又被挤下来。他深知郑归音表面上觉得只要是海商谁做内库官都行,但如今必是天天在家里喜疯了。
“我自己不做,也不能让他做!”
郑二娘子很有原则,在家里是如此和丫头们说,在外面也和傅九说过,“钱家汪家也罢了,苏家大公子我都能忍,就是这许文修绝不行!”
绝不能让许文修抢了她的差使。
“他一定会办砸的!”
她一口断定。
傅九正和郑二娘子吵架,所以想起这句只当是耳边风,这不就是郑归音嫉妒人家有好机会?
那怕这机会转眼又没了。那怕这事有他傅映风的份。
他也是绝不会让许文修占了这个位置的。
“他?他只要帮着许婉然参选就行了。平常的事,让他跟着郑锦文或是赵若愚办就好罢。谁耐烦和他打交道——?”
傅九和丁诚如此说,也是很有原则的。
许文修不是不知道自己被人讨厌,但他并不在意。他经的事多了。这点脸皮没有早在家里就输给长房的兄弟们,还能到现在?
他在家中,日常教训着许婉然。
“……错了!郑娘子如今拉你一把,是买了临时伴当官的诰命,又帮你在祭礼上,让你挂几天皇子府的女官,你以为你老实参选宫中选女,进宫从红霞帔做起?”
这怎么对得起你的美貌?家里的人都是死的不成?
“可是……”
许婉然有点不安。
“不妨事。这本就是常规。良家子本就不同。郑娘子这主意好,是因为她前阵子在报恩寺里报王府女官试吃了亏,所以才帮你。”
他吃了几口茶,跟前的婆子把许堂妹的绣活拿过来,让他看两样,他点头满意,又问了书画女师教得如何?
许婉然有些羞愧,倒是旁边坐着的闺师,是傅九介绍过来的退职女官,她起身一一应答了。许文修问起她如今读了什么书,又出题问了妹妹几句,听得她答得亦能半通,已经是欢喜。
他再三谢过了乌女师,请他旁坐,女师也早习惯许家父母不出面,什么事都托了这主事的堂哥,更喜这人有见识事事礼敬,教好了许婉然,她许家还有几位娘子都是想请她去明州城老宅里的。
“便是婉然娘子进了宫,你也不需离开,就在京城里。婉然娘子有话,有事从宫里托出来,总是我为她打理。到时候还要内人给我拿个主意,才不会出差错。”
“是。”
乌女师更是心定,许婉然也欢喜,三人一起吃茶,许婉然难免问起了郑娘子前阵子在报恩寺参选王府女官的事,奇怪道:“有什么不一样?郑娘子不是得了第一。还在通天观里被太后问了诗词?”
乌女师笑了,看了许文修一眼,才解释道:“当初,所有的八位备选娘子在报恩寺见两位皇子妃之前,都规矩都得有推荐文。能推荐他们的都是有品级的诰命,她们不是和宫中女官有亲戚关系,就是各府官眷推荐来的。”
“我知道——”说了一半,她不出声了。
纪鸾玉不就是卢四夫人推荐的?
“那不一样。”他对许婉然很有耐心,好笑地瞅她,“那她也是前侍郎的侄女儿,你当是个人就能去?”
“我以为只要能认字能学问就可以了……”许婉然有些惶然,她深知许家如今要不是有许文修出仕,其实还是个官商之家。只是捐了官品。真讲究起来算不得书香门第良家子。
“出身就是出身。郑娘子费尽苦心才挤了进去,所以这一回她也给你买了个临时女官的诰命。不过是为了让你先拜见张娘娘。”
“什么?”
她吓得站了起来。瞪呆地看着堂哥。
“娘子——”乌女师连忙提醒,许文修已是不悦看着妹妹:“慌什么?若是陛下突然进来——”他一指房门,“你也这样白眼赤眼瞪着他不成?”
乌女师柔声劝着,起身扶她坐下,指点了她的仪态,在许文修满意后,她又笑着:
“娘子不用担心。张娘娘严厉而才情不凡,京城中何人不知。宫中内侍、女官、内廷官人皆是敬畏。但这一回时机极好。张昭仪祭礼后方升了德妃。这是大喜事她心情必悦。郑娘子又在她面前得宠,由她引见你,你只要安安静静问好行礼,便足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