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娘如今入主东宫殿阁,身为太子正妃。她确实早没把什么郑娘子放在心上,她只记得有个姓郑的走狗。等亲儿子做了皇太孙后,她可以慢慢收拾张德妃的走狗们。
她一笑就转向了程婉仪,道:“婉仪娘娘这是为六皇子准备的?不觉得太早了些,好歹也要和娘娘你一样正经从和宁门走进来才行罢?”
“……太子妃娘娘!臣妾不知这是什么意思——?”程婉仪气得脸都青了。郑二娘子在宫人堆里眨巴着眼,悄悄瞅挽迟。果然,挽迟内人头一回露出对东宫妃的欣赏之色。在宫中,能这样露骨地骂程娘娘不按规矩引狐狸精进宫,也只有东宫妃了。
“我说的是什么话?就是在说程娘娘你这样的庶女出身,还是不要叫姨娘时常进宫,免得教得你更不知体统!”
东宫妃的嘴什么都敢说,她品级高其实不是原因。陈内人等几位老内人过来施礼,张德妃便顺势接过几封宫档,郑二娘子的眼光早落在东宫妃身后的宫人中。宫中人有一位乳娘,乳娘怀中还抱着一个小皇孙,她还是头一回看到了恭王世子,现在才半岁的东宫长子赵重。
程婉仪的六皇子似乎没带出来。她暗想着,难怪如此讥讽皇子之母程婉仪。东宫妃从来不是草包。挽迟内人与贾内人对视一眼,隐约明白了东宫妃的心思:
六皇子和东宫虽然是兄弟,但程婉仪肖想中宫皇后之位,进而为自己的儿子窥测东宫位。这是东宫妃绝不能忍的了。
“内人——”郑娘子走近两步,挤了挤眼,示意着:东宫妃其实宁可张德妃在位,自然就不怎么讨厌她郑归音了。
“臣妾确实是庶女,却也知道长幼有次序,总比出生于武臣殿帅之家粗鄙不知礼仪要强多——!”程婉仪冷笑。东宫妃凤眼一瞪,张德妃微皱眉,截断道:“东宫妃的册封礼准备得如何了?”
许是因为争吵的声音大,襁褓里的小皇孙赵重啼哭了几声,王凤娘转头看看孩子,乳娘连忙哄着,她想想自己的册封礼被压着,还操在张德妃手中,难免忍耐缓和了声音,艰难笑道:“正要过来和德妃娘娘商量。我改了三处的礼仪,听说娘娘驳了?不知娘娘的意下到底如何——?”
张妃岂会许她擅改册封礼仪?眼下只道:“本宫眼下还有宫务要去殿中省,亦有六皇子新保母的事要与程娘娘商量。请东宫妃移步到我宫中暂歇,慢慢相商,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固所愿也……”东宫妃终于含蓄一笑,并不计较还需要等她。
“——来人,引东宫妃去英雪殿。”张德妃看向了贾内人,贾内人会意。
东宫妃移步过来,到底挑眼看了汪云奴一眼,冷笑一声又和张德妃道:“不瞒娘娘说,我娘家和恭王府里也供奉着几位仙师,平常为我和太子讲道经。想来宫观里的仙师若是有缺也应该让她们来试试才好?”
郑娘子一听,瞟了全福一眼暗地里欢喜,那些老道里有男有女确实应该是太子的人。但她们可也得了郑家的香火供奉。
“什么出身?是娘娘的嫡母母族近支?”德妃干脆得很,程婉仪脸色都绿了。郑娘子却细心听出张妃在偏袒程婉仪。东宫妃迟疑道:“……只是世家之女。七品官人之族,父母不在后出家求道。但她们早就授了道官之封。”
程婉仪松了口气,天下比她姨娘没体面的人家多了去了。张德妃执扇摇头:“这一位汪仙师是宗亲养女。如今寄居在理国公府中,她自然与外姓不同。”说罢,张妃摆手,“这廊上风大小皇孙怕是经不起。”含笑看了看乳娘手里的孩子,“引东宫妃去我殿上暂罢。”
郑娘子听到这里,笑嘻嘻,挽迟内人对张德妃佩服得五体投地,没见到东宫妃的脸色都黑了。因为这一句话被堵得没办法回话,含狠盯了汪云奴一眼。郑二娘子暗暗地笑,便是挽迟内人也叹:
汪云奴岂能在宫里立足?
这东宫妃必要盯着汪云奴,免得坏了规矩。如果嫔御们人人都能弄一个美貌女道士进宫,现在是勾引坏了陛下。她东宫妃管不着,将来勾引坏了太子她饶得了谁——?
张妃早知如此,说她是宗亲养女不过白送一个人情给程婉仪,程娘娘上前两步,并不打算就此认输,便也若无其事与张妃道:“确是如此,她亦是我姨娘的族人。”
原来是庶女家的养女。东宫妃的脸色谁都能看出来。但到底没有再出声。因为赵重啼哭,贾内人请着她向英雪殿去了。
郑娘子觉得她安排的才叫上场了。全因汪云奴太大意了,竟然敢进宫里做女道士。张妃这一关她就过不了!别提什么东宫妃了……
张妃执扇,眼带笑意持扇走在廊上,扇中画一位仕女背对着众人,叫人看不清心思。连郑娘子也屏息跟在宫人堆里,眼睛只看到娘娘的杏黄裙角翩翩,走了十来步后。突然止步。张妃转头笑着吐出少少两语,叫汪云奴惊心:
“妙真出身泉州籍?平常在何处道观修仙。”
程婉仪也终于察觉到不妙,然而程娘娘还未插嘴,张娘娘又问:“从未在泉州道观里寄名?”
娘娘又追问了这一句,眼睛瞟过了郑娘子,郑归音闻弦歌知雅意,连忙急走几步上前虎视眈眈。只瞪着汪云奴,看她怎么回答。
挽迟内人终于满意了,觉得这郑娘子还算是知道办事。郑归音心里却暗赞着娘娘多精明,又叹着各为其主汪云奴不要怪她,这一回真不是她故意报复旧情敌。
汪氏敢胡说一句,她郑二娘子就能跳出来揭穿。直接赶她出宫叫程婉仪丢回脸。从此后不要在宫里乱进人。
总不可能再了一个纪鸾玉!
她刚想到官家看中纪鸾玉就是得了失心疯,什么英主明主,如今她都不相信了。眼下对汪云奴她要先下手为强!结果,就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起,远远又站住。郑娘子一转头吓得不轻。陛下站在了胭脂廊口,还转头和两个外朝官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