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说,小赛观音是对他有点意思。但他也没那个钱赎她出来。他犯得着当真?”三郎靠坐着,大咧咧地说着。
她听得冷笑不已。郑抱虎一瞧,就知道二姐不喜欢卢一冰,他索性把卢一冰捎来的话全说完:
“小赛观音也明白呢,看中的是卢举文——”
她听着三郎学这些八卦话,禁不就笑了。啐着:“什么赛观音!”
郑抱虎大笑起来,吴六耳站在一边,察觉出二娘子没有直接骂三郎在外面乱来了。三郎看着是很高兴的模样。
“卢一冰说,小赛观音知道卢举文以往喜欢唐菲菲,想收她进府为妾。她就想谋这一个退路。所以才愿意替卢举文来接近他。他能不明白?他也姓卢,但从没想过要让伎女进门。他不是卢举文——”
她听了这一番话,总算也心平气和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卢一冰也许和卢举文只是虚与委蛇,她就语重心重对三郎说:
“这人,再看看。若是说的是真话。朋友还是可以交一交。”
“成。我打听打听。”
郑抱虎能痛快这样说,她就明白了。和吴六耳交换了眼色:郑三郎挺喜欢这卢一冰。待得三郎起身回院子,她一面觉得弟弟还是很乖巧听话,让郑抱虎去试探卢一冰是不是墙头草是一定没问题的。还能安慰安慰郑二娘子。她又暗暗给吴六耳打个手式,他就会意。
隔了一会儿,他又从三郎身边过来,到了她院子里,丫头早等着请他进房,他重新见礼陪笑:“二娘子还有话?”
她正站着,外屋里上了七八盏灯,照得通明。原来她叫几个丫头和婆子开了箱子,叫吴六耳看了一箱子新扎的锦被和棉垫子。还有三郎平常喜欢用的瓷枕头和搁脚懒架儿。便是一整套。
这一看就是要重新铺床的样子。吴六耳莫明不已。她这才拿着一份公文,他接到手仔细一看原来是武学的入舍公文。
“本来还没定,想让他在家里走读的,但卢一冰若是靠得住,就好了!”
她很是欢喜,又走到外屋桌前铺开了一张图。吴六耳一看原来是京城武学的宿舍图。“看,这是讲堂。这里是用饭的大食舍。食舍后面全是学子的住处。有上中下三舍。”
她兴奋地一一指点:“卢一冰住在中舍三号。”
郑家还是想让郑抱虎去武学里住着读书,结交些好朋友。
不仅是卢一冰住中舍,他那一间三号屋里还有有四个舍友,还有一个空床位。舍友大公子都打听了家家都是正经人。
“你想办法劝劝三郎,他去住武学宿舍?”她唠唠叨叨说了一番话,又想着,“你也想想。中舍里的人家虽然好,但都不太有钱。我怕三郎平常零花钱太多,被他们看不顺眼,欺负他——”
吴六耳本来还仔细看图,盘算着怎么和三郎开口,这一听就哑然看她。她忧心仲仲,回头看她准备的新被子和新枕头:“吴管事——你说要不要让三郎换身旧衣裳去?和同窗们更亲近些?但武学的食舍菜色不太好吃。家里每天给他送饭你觉得呢——?”
“武学的食舍……”他暗暗苦笑,眼睛瞟到武学地图上。
“我托人悄悄买了两份回来了。我吃过了,爹也吃过了。大公子也吃过了。都觉得不好吃。怕他会饿着了。”
“……”吴管事想着,老爷闲着没事干,但大公子和二娘子也真是乱操心。难怪三郎一进京城一回家就什么事不干,天天玩。
哥哥和姐姐太能干了。完全就是养儿子一样养弟弟。
吴六耳其实挺同情郑抱虎,他要是个独子,早就独当一面了。绝不会现在还要天天去瓦子里吃酒,吃醉了还问他:“二姐是不是有毛病?我和秦家结亲怎么就要慢慢计议了?我在泉州城,便是郡王家的女儿,我也是能求亲的。”
泉州城和京城能一样吗?
泉州城的宗亲靠海吃海,不比京城。但就算如此三郎你也只能娶庶女或者是外室女。还要搭上郑家全部的身家。
“还有爹!怎么就不喜欢秦家了?秦国公家和清远侯又不是一家!他就是自己娶了老婆,后妈说我的坏话?”
“……三郎!”这些八婆的话哪来的?三郎天天在瓦子里玩,哪里听来的这些戏文?
“这些事,三郎怎么不问二娘子?”他一律是要劝的。否则回家没办法交待。
“她天不亮就起身,半夜才睡。又不叫我替她办事。郑锦文隔天就不见人影。你们不是说他不容易,在衙门里要吃人脸色?算了。早知道这样,一家子还在泉州城过呢。”
说到这些事,吴管事又觉得多亏三郎还有大公子和二郎子护着。他就压根没想过找郑老爷问问?
郑二娘子察觉到他走神,咳嗽提醒他。他连忙振作精神,她知道他是三郎身边头一个可靠人,推心置腹的商量着,偏偏全是琐碎:
“吴管事,干娘说武学后门有十几家饭铺子,可以和上舍生一样在外面花钱包餐。但我怕人家做的不干净,夹生夹熟三郎也吃不出来。你说呢——”
对着爱操心的二娘子,吴六耳嘴上是一径地附合,心里想着这话是没错。郑三郎是不在意。平常在船上连生鱼也吃。但郑三郎是绝不会让自己饿着的。
他委婉把这意思说了,觉得还是随大流在食舍好。还是吃中舍生的饭菜就好了。和卢一冰这些舍友常在一起,也让三郎学学为人处事。
她听着,就更忧心了:“但三郎要是饿了,抢别人的饭菜。这就和同窗处不好了。打架还罢了,有人回家告状他们家的大人找上我们家里来,是一定有的。这也罢了。我找她们家夫人娘子们去赔礼就好了。让大公子多和他们家父亲兄弟作几个礼,送送礼盒。人家就也不好太计较。只怕都是武将军门家。万一有一天做了三郎的上司。这可就完了。吴管事——三郎可再不能和以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