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考砸了……”她笑了笑,这笑容落在郑大公子眼里还是很丧气。屋檐的绿琉璃落下了透亮的碧影,也安慰不了她这沮丧的脸。
“行了,和我说说——”
他拉着她进了屋,招手叫丫头们进来为她梳妆,“外面有客不能这样。苏家如今和我们家好,心里怎么样的你也知道。不过是看着傅九的面子。叫他们看到你这脸色——”
“以为咱们家出了什么事?”她坐在妆台前笑,逢紫、嫣浓自然为她梳头。又有丫头送汤水进来。郑锦文瞟了小蕾一眼,看着她老实送汤送茶,跟着冯妈妈学做事,没嚷着要去瓦子里脱光光相扑赚钱,他不禁忍笑,接过了茶后对里屋道:
“有我在,我们家能有什么事?你这样的脸色,叫他们以为咱们家背地里还记恨。”
“……知道了。我这不是走着来迎着你!?”
她也难免庆幸,这几天郑锦文忙着和夏家商量亲事,没空去找张文宪。果,她甩开手,全让郑锦文自己操持亲事就是没错的。
外面有苏家的贵客,丫头们手脚利索,镜子里她梳髻插钗,胭脂染笑,逢紫还是看出二娘子心事重重,她并不掩盖考完时太得意出了差错,痛心着:“是我中了小人的奸计。”
“不是考题出得好,让你原形毕露?”
他懒得听她分辨,在他看来分辨就是掩盖,掩盖她不论读了多少书,放在两宫选女中一比较,她就是一千名里里后五百名中的不学无术草包的事实,
他走到桌边,呼的一声吹了灯免得她浪费灯油,再和眼神责难好是个败家子,然后拉着她离开去了外厅上。
“得了,你有什么难过的。苏家兄妹大清早地来了——说是你让她们办的事办妥了。这事你也没提前和我商量!”
郑大公子骂着她,他亦是一脸疲倦像是在书房忙着船条司的公事忙了通宵,打着哈欠拉着她赶紧出去见见客人,走在了廊上随口问了一句,“你又在德寿宫里安排什么了?”
“我也得防着傅九不让我中选。所以我安排好了防着他。万一他为了淑妃暗算我呢?还有我也会防着人嫉妒我的……”她一脸精明没用上的遗憾,叹气耷拉着脸。
“……他嫉妒你什么。”傅九明明就是警告过你,不可能让选进宫的。
“……本来我想,我要是考得太好,他会嫉妒我的才学大进。”她苦中作乐,惹得长兄大笑,冯婆子气喘着赶过来,监督着兄妹各饮了一盏刚熬好的参汤,又埋怨着她们太辛苦,等三郎武学里读完出来成了亲,就让三郎多干活,她们兄妹去歇息。
“三郎在武学里读书也辛苦。他前阵子在海上和县里吃苦,休息一两年才好呢。她心疼着三郎好可怜,“武学里都没有多少油和肉。他都没办法长胖。要多吃点才行,现在看着瘦瘦弱弱,天天补着还是风吹得倒——”她是想让郑抱虎做斯文公子,但不是想让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公子。
一众的家人都只敢陪笑,暗地里嘀咕,心说三郎郑抱虎现在是在武学里长得精壮,不是瘦弱。郑大公子用斜眼睨她,她赶紧又夸赞着小蕾稳当,这样飞跑着也没有把参汤撒出去。果然就是兄长会调教人。
他满意拉着她一路笑到了外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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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公子苏幕天没有半点不耐烦,见得他们踏进厅业,长笑起身相迎,苏七娘子苏幕白亦在座,她正赏着厅中摆设的兰花,乌盆里翠叶种着几株铁兰,郑二娘子一眼瞅出来,苏幕白发髻上簪着錾金底座镶宝花簪子,宝石鸦青色细细十五枚攒成双重宝相纹,衬出这苏娘子肌肤似雪,秀发乌浓。郑二娘子眼利,那可不是泉州来的宝石,应该是在京城采办的。
果然冒探花下了聘礼,冒家采办的几支首饰都是榷场来的北货了?
“郑娘子——”
“苏兄——”她早就振作精神,含笑施礼,苏幕白多瞧了她几眼,也没揣测出她这回在宫试里有什么际遇,好在苏家两兄妹如今是福气罩顶,犯不着动这些心眼,郑娘子一径地道贺。
“托福,托福——”苏大公子矜持拱手,果然并不失分寸。他在这一回南郊祭礼里因为庶妹苏美人得了推恩,恢复了八品,穿一身青绸八品服,苏幕白亦得了一个从九品推恩。尤其她眉梢带喜,宝石钗子边还着两三支玫瑰鲜花,抬眉间红唇先笑,神态安闲。
不仅仅是她与冒探花的亲事近了。也是她的身份足以匹配冒探花了。
比起人家的喜事,郑娘子也有喜事。郑锦文和苏大公子说着舱条司里的公事,郑娘子瞧着如今得重用的兄长,他和夏迎仙的亲事同样就要办了。在座四人,皆有了品级,唯有她还是混了个白身,唯有她倒霉落泊?
她暗暗想着,中了旧情敌纪鸾玉的暗算,这说出来多丢脸?
好在她她这人聪明,事事留后手,早早就在德寿宫里拉到了裙带关系。
“幕绿姐姐这几天可好?”她亲亲热热和苏幕白手拉手,满眼羡慕着有品级的探花夫人,自怨着一直没嫁出去好伤心。远不如苏家姐妹才容双全。
“……?!”郑二娘子居然这样谦逊懂礼了?苏幕白眨巴着眼怀疑她被人冒充了。连苏大公子也侧目看她,觉得她是不是刚撞了头。郑大公子尴尬地笑。然而,她对苏嫡女还不算最殷勤,又起身接了丫头送来的茶。
在郑锦文的斜眼中,她双手敬茶给了苏大公子,就差没叫一声苏哥哥拉小妹一把了。
就算是走后门的什么教坊司、内侍省、道观女仙师的路子全被堵了,也拦不住她一定要挤进去!
否则她怎么对得起敏慧柔顺四个字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