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都是自己生的孩子。手心是肉,手背就不是肉了?”
傅小妹玩累了在她怀里睡着了,傅映风去后面给同船几位伯母请安。
范夫人摩沙着女儿的小脑袋,
“就算是有些偏心,做儿女的难道不体谅母亲的辛苦为难?这些想头都没有,还谈什么骨肉?便是我偏心了映风,他有了出息难道还不护着弟弟妹妹,为他们出力?要是那样,我第一个不容他!”
平宁侯府的船上,程六娘程若幽被丫头们扶起,也不肯梳妆,坐在妆台前,照出一头发乱钗斜,狼狈不堪。
她咬牙看着郑家的船缓缓移开,下仆们摔得东倒西歪,前面有管事去和河道衙门里的人打交道,偏偏卢开音在中舱里坐着,毫不动容的神情。
“往常里都听人说四嫂是个女中诸葛,现在看着,别人踩到头上来了也不敢吭一声吧?”
她再也受不了,甩开丫头们到了卢开音面前,
“四嫂是欠了她的还是偷了她的?怎么平宁侯府如今都要向向一个商家低头了?!”
双絮变色,卢开音却是挥手让丫头们都退了下去,冷淡看着她道:
“你在气什么?因为傅五公子去了郑家的船上?”
稆若幽美眸猛睁,惊骇地看着卢四夫人平静的脸,气得发战。
“胡说——四嫂你在胡说什么?”
她是每日在内宅里学规矩的侯府小姐,就算是姨娘养的庶女,也不会和什么傅五公子扯上关系!
傅五那可是傅妃娘娘同一房的庶弟。采花使傅九公子的五哥。
河道上的官差们来查看。过场不能少,河道官傅映雪傅五公子登上了郑家的船。
“这位大人是傅娘娘的庶弟?”
郑家兄妹对视一眼,郑归音看出郑锦文和这人没打过交道,她暗忖这就表示傅府五公子是个老实人,
“来人,给二姑娘放帘子。”
郑锦文可不这样想,防着傅五和傅三公子一样的好色毛病,他示意郑归音呆在中舱不要出来,才去了船头迎接。她在中舱帘内,透窗却看到了窗外平宁侯府的船有古怪。
“那边船上,是不是有位娘子在盯着咱们这边?”
“婢子看着也像是。”
嫣浓正点头,那边程家船上,程若幽的丫头匆匆关窗,暗暗拍胸口地后怕。差点被郑家发现了?刚才撞船时六娘子摔倒在窗口,本来是气极,开窗想看看郑二娘子是什么样的人物,没料到却看到了傅五公子。
小姐当时又惊又喜。
连她也以为傅五公子突然来,查撞船根本是借口,他必定要先上侯府的船,寻机会让他的小厮给小姐递句话什么的,甚或是约着踏青时再见一面。
就像前几天在百花阁,挂春幡时傅五公子和小姐遇上了一样。但万万没料到,今天他竟然先上了郑家的船。只打发了一个副手到程家船上,像是对小姐早就不记得了一样。
小姐站在窗边怔怔看了许久,突然就冲到中舱去和四夫人争吵了起来。
她知道小姐心里难过。
程若幽的丫头正为小姐抱不平,郑归音的丫头也在嘀咕。
“二娘子,程家的小姐盯咱们不奇怪,但她家丫头盯着那位傅五公子看那就奇怪了。”
嫣浓小声猜测着。郑归音何尝不是这样想?不过她没有功夫理会,因为这位傅五公子在这船上走过场走得特别认真。
“雇来的船有没有在河道衙门里登记在册?船夫是不是也都登记在册?”
外面乱哄哄地叫船夫报名字,官差要一个个查。
中舱里她哑然。丫头婆子也是面面相觑。
“姑娘,他故意找咱们家的麻烦?奴婢看这位傅五大人一定和平宁侯府勾结。说不定他认识程家那位娘子!”
不单是嫣浓,连逢紫揭帘回来,面上也有些不快了。
谁不知道河道上登记在册的船夫要交税钱,码头上多的是野路子船夫在赚些口粮,富室人家租船雇人时总不可能个个查家底。
傅五公子一身暗蓝色水团纹绣角大衫,腰带玉带紧束,身姿挺拨。
他双耳软幞黑帽下是一张孩子般的团团苹果脸,但长在他身上,就透出了一副丰神玉容的贵戚之气。果然是世家子弟的模样。
他这时来办公事,身着便服,后面跟着的小厮手上捧着他的官服官帽。这一看就是世家子弟的做派。因为这官是荫封品阶低下不方便穿出来有辱家门的意思。
她寻思着觉得不对劲,这小年轻的公子来郑家船上,一直在正儿八经问撞船的事。
平常官府根本不会这样较真查郑家。他难道真是认识程家的那位小姐,过来为她出气?
“姑娘……”
嫣浓眼尖,发现傅五公子的随身小厮在船上几番探头去看对面平宁侯府的船。那动作就和程家那隐藏偷窥的丫头如出一辙。
踏青时节的春光熏人欲醉,连郑归音也不禁多想了,觉得傅府和平宁侯府的这一男一女公子佳人看起来倒是是刻意避嫌,但无论如何还是断不了相思。
“平宁侯府船上的娘子是六庶女吧?”
她隔着帘打量这傅五公子,“听说最近傅家五庶子和程家六庶女有订亲的风声?”丫头们同时惊噫出声,来不及诧异二娘子怎么会注意这样的风声,逢紫这时就恍然,
“姑娘,六庶女难道是不订亲要进宫?所以跟着四夫人去春宴?”
“正是如此。”她也笑了起来,
“我说呢。否则卢四夫人突然改主意,让我去做给傅九公子做妾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傅映风突然翻身复起,谋到了采花使的官职?他们家又正想让六娘子进宫?”
这时傅五公子终于也看向郑家的帘内。姑娘和丫头们在小声私语,听不清说什么却如燕语莺声,悦耳动听。
阳光照耀。中舱湘妃帘后人影模糊。只见得帘内帘外左右各有五只束腰高几,几案上放置定窑黑釉油滴长颈花瓶,瓷光浮动,瓶口枝头有春花盛开。
帘后的窗都大敞着,有雪白薄纱窗帘飘动。河风透窗吹过,花影斑斓仿佛在帘后下了一场花雨。在这花影间,端坐着一位闺阁女子。
她叠裙盘发,乌发间簪一朵彤色重瓣大花,被丫头婆子们围拥着,看不到脸庞眉目。
但谁不知道是一位深居闺中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