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开音说的是正人正言。
佟春花无法反驳。只能听卢四夫人道:“佟夫人与殿中省诸位却是因为不预得罪抱秀宫,不预得罪六皇子,不预得罪于陛下,才虚言托词,以神鬼小道隐瞒天下,岂不闻神将守国,而国终亡于神道?”
佟春花年上五十,竟然也因为这一席话而狼狈不堪。
所谓神将守国,是徽宗陛下时女真人围困东京城,陛下竟然相信了妖道天师可以作法降下神兵神将守住城门,如此还撤去了守城的重兵。以致东京城陷落。
“永宁郡夫人以为如何?”佟春花暗叹,她一语失言便落了下风。老女官已经做好了准备,心里寻思着,已寻到了借口暗忖多亏郑家来要求换园子到藏珑园,她虽然不会答应,但有这事也好拦一拦卢四夫人。
卢四夫人如果想把选女试的地点要求改往卢府耸翠园,或者谢府的真珠园。佟春花同样不会答应。还是去太后家的半春园?佟春花心里一寻思,已经在想秀五府的园林、郭皇后家的园林,另几座御园也空着,只不过用御园必然花费不少。张德妃未必会准?
卢四夫人亦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笑道:“园子换是要换的。毕竟是寒家家宅不宁,既是如此,何不去甘园?”
“甘园?”佟春花一怔。
选女们安排在贵档老内官的园林,还担心什么不好听的风声?
卢四夫人如此好说话,又说的是礼法正体,佟春花不得不承了这个情后告辞离开,老内人绕出格花障子见得外厅几位娘子。皆是程、卢两家的娘子,佟春花倒也止步,容得卢开音一一引介,老女官点了点头。
卢十七娘、程若幽自然是受宠若惊,她们是没敢指望佟春花给个好脸的,便是侯夫人隔屏旁观,亦是大为满意,暗忖着到底就是小儿媳妇能办事。侯夫人回去正屋,和一直等着的侯爷说了这事,平宁侯才暗暗放了心,不至于因为家中之事让几位娘子参选被女官轻视家礼不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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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老档意外得这个彩头,白眉皱起,得了消息在甘园里倒是悠悠笑了。他自问本是告了老,哪里还有这样的人脉手腕弄到这样的大差使?
他叫了小子们替他换了衣裳,柱着拐杖进了宫,到殿中省里和老人儿们一商量,佟春花一脸全是没表情,道:“你看着办就是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只是——我们也没钱拨给你。”
不在御园里办不就是为了省钱?换个园子再重新布置。张德妃肯拨钱才怪。
“有这体面就够了。说钱就是不知天恩了——”老太监就是会说话,眯眼一笑,痛快接了差使,他出了宫回园子,大手笔遣人去请前一百名选女入住园中。诸事全免。甘园之名顿时传闻京师。
禁中内官们听闻,亦觉得到底是退职老内官,办皇差就是大方得体。
“但这花费可不小?”
甘老档平常不像是这样乱撒钱要脸面的主儿?这正议论着呢,英雪殿里就打发人来叫一个女官去回话,张娘娘要问的不外是:哪来的钱?宫里拨的?她可没答应……
佟春花一想,便让平常不怎么讨张妃欢喜的陈内人去了。果然,这一回陈内人得了一番张妃的夸赞。
内人们难得被张德妃夸奖,总算也放了心,皆是笑语:“谁还能替甘老档头操心?他头一个会算帐理财的。除了以前的汪太监那一伙,接下来就是他。”
甘老档会理财经济,有盘算。断不会做出亏空了自己全往皇帝身上贴的事。他打扫园林,接了前一百名选女进园子,接着便要办一次灯谜诗会。卢十七娘刚进了园子便听闻此信,谁能不知道她有诗才,她又岂能不知道甘园这事是看在谁的面子上?甘老档这理由也说得正:
“咱家,是京城里宝货异玩社的社主之一,这园子里别的没有,新鲜的在正月里没有挂完的宫灯还余了几百盏,总不能堆着不理。伤了主上节俭养民的圣德。虽然是迟了几天,也想办个元宵灯会送出去几盏,回个本钱。请诸位娘子一人写个灯谜,就算是入这园子的花销了。”
如此雅趣,岂有不应和之理?
选女们写出来诗句,他也不看,笑语着断没有不好的。便命做了元宵灯迷。一齐裱写在灯上。如此制出了整整二十五盏宫灯。宫灯四角垂缨。以云母薄片镶嵌。
一盏灯上四首灯谜。皆是选女亲笔所写。
灯会是在元宵节后的第三天,随着其他灯笼一起挂在了甘园名唤“小行春”的赏灯游廊上,供京城小民猜谜游玩。
而对面“大行春”就是选女考场。
不过一夜之间,一百名选女题诗的宫灯抢购一空。二十五盏灯就以一盏卖八十八贯的高价卖光。买家都是京城富室。甘老档足足赚了近三千贯。选女们才容双全的风声是全城无人不知。至于选女有多少人?
当然是一百名。
其他的人不算,其他选女那不就是陪考的?听得这风声,郑归音凄凉地终于认清了世人的眼光:
第二百五十名的选女,那都不算是选女。
外人如此势利也罢了。更戳心的是家里人叫她寒心。本来元宵夜之后便是“探春”之期,准备着踏青,元宵夜里还有好几天,女子们可以出门踏月,郑锦文自己算了卦,家里要有一个自家人守宅,才是上上大吉。
“要阴人。二妹,你守家,不要出去了。”
“!!!!?”
“卦上说的。”
“……”她就知道郑大公子在嘲笑她。她很不服气:“你不是和夏大公子说,要在房里挂财神像?大少夫人觉得丑!我挂一个你觉得呢。”
郑大公子瞪她一眼,她还敢嘲笑兄长?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