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归音叹了口气,天天被郑锦文盯着嫌弃,其实压力很大,她沮丧地说:“我找了瓦子的妇科大夫打听了。她说女人家二十岁以后,三十岁以前生第一胎对身子好,那怕三十五岁后再生几个,也就顺一些。”
“姑娘家!不要说这些!”冯妈妈急了,气得不行骂着郑归音,“还没成亲,说这些干什么?”
丫头们都不敢笑出声来,姜力媳妇倒是觉得二娘子心里有数就好。郑归音被冯妈妈骂得不服气,嘀嘀咕咕:“范夫人就是这样的。她很早就生了傅九,后来三十多快四十才生了傅小弟傅小妹。就这样都有了病症,白带不尽的,还是傅九去请的大夫——其实只生傅九一个就好了。”
“二娘子!这些事断不可和外头男人去提!”冯婆婆只能拿手指戳她的额头。
“我没有——!”她一吓,连忙站起来撒娇笑着,‘我哪里能和男子提,瓦子里有名的妇科大夫不就是范夫人的族人?那位范医女?我本来想问林御医,但他其实不是妇科圣手……”
冯婆子再三叮嘱,什么第一胎第二胎的事,不许和什么傅九公子提。她连连点头,她能打听什么?当然不是和傅九说这些。她这几天托了人,打听玉津御园里的事。全是国事,断不是她郑归音二十岁的时候,就盘算安排着哪年哪月一定要平平安安顺产保着自己金贵的小命,她心里其实不太有底。
因为亲事都还没影子呢。
这一比,女真国使什么的,御园御射什么的,两国对峙什么的。这其实都不那么叫她惦记。砍砍杀杀,亡国灭种这是很可怕但毕竟不在眼前。
但郑家当年漂泊海上,几条海船上几百口人里,妇人生娃难产缺医少药,一尸两命的。也是很可怕。
“我想叫我们家的小姑娘,挑几个去学医。”她叹了口气。
这主意,倒是人人赞同,便是冯妈妈刚才还骂二娘子嘴上不忌讳,什么都敢打说。如今一听也点头觉得好,还抹了老泪说着:
“夫人——三郎的娘当时也不算是大病症,就是伤口老是合不拢。都不算是产后血崩,但没有药。好在她身子不算弱,三郎还是保住了……”冯妈妈伤感着,又咒着女真人。三郎的娘好歹也是梁王府上的小侍妾,若是没有战乱总不会流落到海上,缺医少药。
女真国使白撒大人离开了国境,玉津御园里的事才渐渐全传出来。郑归音就知道傅九那一天在御园里,果然在白撒面前,用五驾踏脚弓弩。试了一回射。
“都说白撒在几案国宴后端坐,很镇定看着园子里的弩弓,大胡子的脸庞没什表情,似乎也在北国见习惯了。”
“但陛下何等人物,能看不穿女真国使?陛下笑着命人赏了伴射武臣,衣裳、冠帽、宝剑、金银流水般地赐下来。又命人赐了京城军器所。”消息传出玉津园,郑老爷最是津津乐道这事情,还和装不懂的二女儿笑道:“以前是一次射五箭。现在一次能射十支射。看着不多。但要是一百驾脚弓,就是多了五百只箭。”
“也是叫他们知道,官家慈爱与民休息,暂时不会提兵北上。但每日亦是枕戈待旦,从不轻忽军情的。所以军器所今年才有工匠不断献上军弓新器。”
既然不是要打起来了,傅九也得了不少赏赐,她一想傅九不缺钱了。她打听着傅九和榷商们的合伙生意做得挺好的。
“似乎在楚州到京城的最要紧几段官道上,在修路、增设递铺。”她觉得这太花钱了,还是海上生意只要有人认得海路,有了海船,生意上的成本就低,至少不用修路。
“就是你这样想呢,所以商人都从河运和海运走。唯朝廷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是不可能从海上走的。太慢了。”郑锦文瞪她。她又是一算成本,递铺修起来都不算是花钱,递铺里要安排铺官、马卒的俸钱、养两匹来供应换马,有马就得有马料。她画了一条到富春县的官道,点了点这一回隐瞒军情的递铺。画了个圈后,写下:
军法不严。
“错了。并不是法度之事。是查无实据。”郑锦文头也不抬,“是杀不尽。直递陛下的军情,我亲眼看到通进司拿到手,已经是被拆开了来看过。便不是有奸细仅是疏忽大胆。但要是问谁干的。一路上的递铺都有嫌疑。就得一路过的递铺铺官全杀了立威。陛下是作不出这样的事的。况且恐怕杀也杀不尽。”
“其实就是陛下不想费心整顿?”她歪头想了想,“陛下近期并不想兴兵。”
郑锦文没忍住笑了起,抬眼看她:“觉得就你聪明?”
她撇撇嘴:“陛下其实觉得北国不会挑起战事,他也无北上之心。至少他在位的时候没有。”
“这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真多嘴。”
“我不是为你想?你不是也合伙做了这生意?”
“那是让陛下看的。花钱讨陛下开心。”
“……”郑娘子想想郑锦文又白花钱,乱花钱,傅九也是如此。她身为掌家娘子顿时就抠起来。赶紧就把小私房统统收起来,另寻了一盒子彩瓦琉璃珠子翻出来,觉得傅九不缺钱,收了这一盒子礼物也不公觉得寒酸。
“珠子可以悬在发巾上做巾环,悬在腰带上,还可以串着编腰带,打发带,还可以悬在风筝上的,夜里放风筝最好看了。”
她觉得送东西不拘多贵重,最要紧是心意。说钱这不是太俗气!?而且这东西傅九踏青的时候能用上,元宵节那天白撒离开国境,朝廷上下也松了口气。
元宵节陛下到宫城门上看灯。与民同乐。傅九应该可以闲一点了?
“我还得要去找傅九,租甘园里的屋子。”她寻思着,看逢紫,却是一脸她要为逢紫的亲事去找傅九公子商量,逢紫抿唇儿笑绝不会揭穿她,她又说了一通傅九的钱爱怎么花是他自己的事,她管不着她自己的私房还没地方花呢,逢紫连忙道成亲之后断不能是如此,她听得开心,终于就埋怨,“他租院子也要花钱的,傅九不就是个二房东?为什么不分租几间?郑锦文平常教我说,不要小看几文钱,都是从小处抠下来的!”
逢紫卟哧一声笑起来,郑归音觉得傅九这个二房东,分租给她几间屋子还能省钱呢。怎么就这样想不通?”
“许是傅大人手头宽裕。”逢紫如今也跟着二娘子转了口风,觉得傅大人有钱就乱花,不知道钱生钱。这大手大脚的富贵习惯看着叫人忐忑。丫头决不会说,如果刑碧叶真的搬回到甘园住在心太平,傅公子绝不会答应二娘子也去。
“难道傅九最近在官道上修路,竟然不是赔了反是赚了?特别有钱?比我更会理财经济?”郑归音反过来一想,心里就不安了到了用饭的时候没有去主屋里,在自家屋子里按桌子,让丫头往厨房捡几盘子菜摆上,她慢慢吃,她端着小饭碗拄着银筷子,叹了口气。觉得男人打理家务和理财经济太出色,这样也不太好,让女人很没有用的样子,好在她转眼又喜滋滋了,“我好好地谋品级争个好前程。比他强就行了。”
“……”逢紫一听,寻思着终于明白了:三郎郑抱虎平常对着秦侯府千金那自得自信是哪来的?不就是跟着二娘子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