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正浓,沈清月不知怎地从耳房的炕上就来了内室的拔步大床上,床前的八角方桌上还摆着些点心,许是她睡得太沉错过了晚饭,丫头们摆在那怕她饿了的。
房里倒是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不过……
她双手双脚都缠在了睡在她旁边的伍容俭身上。
伍容俭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何他要睡在这床上。
但沈清月知道,又是林玉烟那厮在作怪了,她平时这睡姿可老实的紧,睡了整个夜过去,她都不动半寸,可这林玉烟……看着像个老实的,这睡姿怎么像个登徒子一样!
沈清月很苦恼,她想立马把手脚抽回来,即便现在穿着衣服,她也觉得这事太让人害臊了。不过她这一动,伍容俭那厮睡得正浅,似乎是被吵醒了,突然就睁开了眼,略略转头就对上了沈清月的脸。
屋里烛火昏暗,伍容俭背着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一道鼻子遮着光投下的阴影。
“……”
沈清月想立马闭上眼睛装睡,但是如果闭上眼睛,这动作肯定都要被伍容俭看在眼里, 这么装睡岂不是显得沈大小姐胆小心虚?
于是乎,沈大小姐急中生智,决定效法蜀将猛张飞。
“呼……呼……”
沈清月眼睛没闭,嘴里略略发出了一点熟睡一般的鼾声。
伍家世代行伍,伍世子十几岁就长在军营,和军队里的一帮兄弟也曾同吃同住,要说各路奇怪睡相也见的不少,但是猛地看见眼前这位闺秀他的夫人,着实吓了他一小跳。
只见眼前他的夫人,双目圆睁,嘴角带笑,脸色嫣红,嘴里却是发出了轻微鼾声。
“……”
这一惊之下,伍大世子也忘了到底是怎么睡成了如今这般麻花一样的姿势,但相比于沈清月的惊慌失措,伍容俭要从容的多,只从世子夫人的双手双脚里挣脱开来就起了身,本来今夜也有些旁的打算,只是今日确实有些累了,想靠在床上略略休息一下,没成想睡到了现在。
沈清月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么睁着眼睛实在太累,眼睛如今酸的不像话,若是伍容俭再晚一些起身,她怕是要忍不住眨眼了。
趁着伍容俭起身的功夫,她使劲眨了几次眼,只见伍容俭裹了一件青色袍服就要往外走了,她眨着眼睛,突然有点酸涩。
心里有个声音,想问问他要去哪,为何半夜还要外出,还想问问今日宝翠楼的少女是谁,还想问问……他给她的钱袋……
但是她问不出口,这身子不是她的,这大红锦被不是她的。
这相公,也不是她的。
只有刻在心尖的仇恨,是属于她的。
沈清月有些丧气地闭上了眼睛。
只这一瞬, 她错过了屋里那人的一个回眸,那人眼见她闭上了眼睛,略略弯了弯嘴角,就转头走入了浓稠的夜色中
沈清月这一夜睡得极不踏实,她在想若是伍容俭回来了,看见她闭着眼睛睡觉岂不是戳穿了方才的小把戏?
又在想若是他不回来,究竟是去找傅宛如了还是去找那宝翠楼的少女了?
翻来覆去的,脑子里都是伍容俭。
又梦见当日法场砍头之时,伍容俭单枪匹马踏风扫尘而来,喊了一声刀下留人,又将那姓傅的一剑捅了个对穿,紧接着就捞她上马,在围观百姓羡艳的目光里绝尘而去了。
春叶进来叫她起床的时候,沈清月正梦到兴起。
“夫人,该起了。”
“你……慢点骑,我有点怕呢。”沈清月笑得甚是娇羞。
“……夫人,今日还要去给秦夫人请安。”
“你……快放我下来,嘿嘿嘿”
“夫人!夫人?”春叶不得不加了点嗓门,这才喊醒了意犹未尽的沈清月。
沈清月看着春叶的圆脸盘,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夫人,还得去请安呢,起了吧。”春叶看着愣神的沈清月,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夫人这时不时犯癔症的症状给周大夫说说。
“嗯,起了。”
沈清月这才想起来,如今已是来世。
那伍容俭,终究是没回来。
待沈清月梳洗打扮好,就起身去了芷徽园给秦夫人请安。
入了堂屋的时候,发现伍氏姐妹二人已经在了。
“两位妹妹……”沈清月想先问个早,没成想这大小姐连个囫囵话都不让她说了。
“哟,您来了。问早可就免了,您来的可不早了。”伍大小姐开口就嘲讽了起来,“这头一天就来的这般晚,估计您家里也没人教您如何做个体面人家的儿媳妇。”
伍二小姐拉了伍景芝的衣袖。
“拉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伍景芝白了一眼伍兰芝,斜眼瞧着沈清月,那眼里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
“自然是教过,温良恭俭让,不争口舌功。”沈清月还是笑盈盈地,眼里却带了霜,直视着伍景芝,“妹妹这嫁人的功课,修得不怎么好呢。”
伍景芝被噎了一下,又要发脾气,这时候橘香打了门帘,秦夫人进了屋里来,身后跟着许、兰二位姨娘。
沈清月一愣,许姨娘的左脸颊上,明显有些红肿。鬓发有些散乱,明显是被打了耳光之后又匆忙整理的。
秦夫人坐在堂屋当中,点头示意众人坐下,许姨娘站在秦夫人身后,低着头,没再看沈清月一眼。
“玉烟,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秦夫人喝了口茶,笑眯眯地地望着沈清月。
“多谢秦夫人惦念。”沈清月答的十分恭顺。
“怎地还叫我夫人,怕是我这喜礼给的不够啊?”秦夫人放下了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