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脸来父亲的园子?沈清月只觉得握着匕首的手不住的颤抖,恨不得直接出去杀了贼人。
“师父,我对不住你。”傅斯年在外头说道,那声音里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也对不住清月。”
沈清月几乎要冷笑出声了,砍了他们的头又来惺惺作态,是在乞求原谅吗?不可能的。
“我本想替您收了尸首,却不料被人抢了先,斯年惭愧。”
沈清月一惊,屏住了呼吸细细听来,那傅斯年继续说道:”师父我知晓您死的冤屈,我与你多烧些纸钱,请了高僧超度沈家,你就别来找我了罢…”
沈清月这才听明白,是傅斯年做了亏心事,做了噩梦。
“找也不要找我了师父,找那始作俑者去,我不过也是别人手下一颗棋子…”沈清月听得心里一跳。
前几日只是沉浸在仇恨里,只恨不得把傅家的人都碎尸万段,现在细细想来,沈家突然被下罪,怕是与父亲正在起草并且极力推广的农改法案有关系。
变法改农税轻徭役,若一实行,各大世家的利益必然就要受到损伤,沈丘作为户部尚书在朝廷提了这法案的时候,遭到了大部分官员的反对,但是他并没有退缩,沈尚书这般坚定并且已经说服了几个大世族的家主出来为新变法造势,渐渐地朝廷里一些还比较刚直的官员站到了沈丘这一边,这几年来,变法形势一片大好。
可突然沈丘就因为妄议朝廷,结党营私,图谋造反这等莫须有的罪名抄家问斩,诛了全族,这一系列动作极快,沈丘甚至都没察觉到何时入了这圈套。
现在想来,这圈套应该在傅斯年拜入沈丘门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埋下了,这步棋埋的太深,走的太远,牵扯的也太多,叫沈丘一家毫无防备地就做了无头野鬼。傅斯年说去找始作俑者,这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沈清月心里突然有些茫然。
正在她发愣的时候,傅斯年似乎是已经烧好了纸,又低声说了些什么沈清月竖着耳朵也听不清楚了,只听见水撒在地上的声音,又闻到一股酒香气,又过了一阵子,傅斯年才转身走出了园子。
等了半响,外头没有声音了,沈清月和春叶才从桌子后头出来,她是蹲在那里的,这么长时间,腿都蹲到失去知觉了,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子。春叶是跪在那里的,人一放松,直接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沈清月一出屋子就瞧见屋子前头烧过纸的痕迹,她一脚踢翻了这纸灰,又踩了两脚才解气。
正在沈清月又往那老槐树地下挪动的时候,园子门口又亮起了火光。
“谁!”
傅斯年没走!
沈清月觉得血冲到头顶,想加快步子找个地方躲了一下,没想到这腿麻的根本不允许她快走,她觉得自己发足狂奔了许久了,这一回头也就堪堪走出两尺去。
今天是跑不了了,沈清月朝屋子里头摆摆手,叫春叶藏好。
“谁在那里?”傅斯年走进了园子。
沈清月背对着傅斯年在想该怎么圆这个场面。
只听着傅斯年的脚步一步一步地靠近过来,他呼吸不稳,像是害怕,朝着沈清月背影喊到:”是你吗?”
沈清月一僵,他在问谁?
“清月……是你吗?”
回忆突然湖水似的汹涌而来,她的斯年哥哥,曾经多少次的这么唤过她的名字,又多少次把她拥在怀里,就这么轻轻的喊她名字。
沈清月只抓紧了手里的匕首,脑袋空白,浑身颤抖。
狗贼,今日我就取你性命!
但就在傅斯年快要走到沈清月身后的时候,园子的围墙之上,突然飘下来一个人!
来人黑色夜行衣,黑巾覆面裹得严实,只露着一双眼睛。
黑衣人身手矫健,动作凌厉,一个手刀就劈向了傅斯年,傅斯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见过这般阵仗。被黑衣人那手刀的刀风一扫就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你是谁!”傅斯年一喊,园子外头进来几个家丁打扮的健壮仆人,一人去扶傅斯年,剩下三个就朝这黑衣男子打了去过。
谁知黑衣男子并无心和他们缠斗,虚晃了几招之后,突然退了几步一只手臂裹了沈清月的腰,将沈清月一提抗在了肩头,三步并作两步就退到了围墙边上,黑衣男子提起一口气,一跃就上了墙头。
傅斯年还在大喝是谁,黑衣男子就扛着沈清月翻过了墙头落地之后就发足狂奔起来。
沈清月就这么头朝下的扛着,连喊都喊不出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黑衣男子终于停了脚步,把沈清月从肩头上卸了下来。沈清月此刻已经晕头转向,只是庆幸晚上没有吃太多东西,不然怕是要吐这黑衣男子一身。
待气终于踹与匀了之后,沈清月抬头就问:”你是谁?”
那黑衣人面对着沈清月,背对着月光,面目一片模糊,只看得清一双乌沉沉的眼睛。
听了沈清月的问话,这人半天没有声音。
沈清月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只见黑衣人突然飞快地朝她眨了一边的眼睛,而后转身一跃,又跳上了街边商铺的房顶,三下两下的就消失在房子尽头了。
沈清月朝着那黑衣人的背影发了好一会的呆,她突然就撇撇嘴想笑。
这人,果然是属猴子的。
他来这做什么?
糟了!春叶!
春叶这么胆小,她一个人在那府里还不吓傻了,沈清月想抬头看看这是哪里。
没想到这一看,正在沈府后头。
黑衣人扛着她转了一大圈又把她放在这是什么意思?沈清月也想不出,眼下还是找着春叶要紧。
沈清月又走到那偏门的地方,再一次进了沈府。
这一路小心查看,傅斯年那伙人果然是走了。毕竟他们被人发现了行踪,又闹不准黑衣人是何方神圣,赶紧溜之大吉才是上上之选啊。
沈清月摸黑走了半响,才到了沈丘的园子里,往寝室里一瞧,春叶那傻丫头,果然还躲在那桌子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