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这一下，朝廷和家风两顶大帽子扣下来，沈清月连回嘴的余地都没有了，她下意识地又瞧了瞧站在人群后头的伍容俭，可军士太多，夜色又黑，只瞧不清楚，也听不清楚，她咬咬嘴唇，心里做了决定。

待她正要走上前去露丑的时候，身后突然冒出了个清脆的少女声音。

“伍府的姐姐？”

沈清月被这称呼叫的一愣，一转身就瞧见个十三四的少女，一身杏色胡服，眉目见与景阳有六分相似，她忽的记起，这是那个最受皇帝宠爱的辰阳公主。

“公主万福。”沈清月向辰阳施了个礼。

“姐姐不光会打扮，还会射箭吗？”辰阳一看就是那种被宠着长大又教养的很好的女子，脸上从来没有阴霾似的，坦荡又爽朗。

“她是你哪门子姐姐。”景阳出声说道，她对这个妹妹一向看不顺眼，虽说是一母同胞，可辰阳比她受到的宠爱要多的多。

辰阳冲沈清月抱歉一笑，又说道：“上回杏林宴上没来得及跟姐姐多说会话，我若叫错了切莫怪罪。”

“我痴长几岁，公主叫我姐姐也是没错。”

“哈哈，姐姐真是个爽快的性子。”辰阳还要再说什么，景阳却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世子夫人若再不动作，这天可就黑透了。”

“公主怎地这般好奇我们家夫人的箭法？”人群后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这声音里带着三分笑意，痞里痞气地听着有些不正经。

伍容俭拨开人群，站在了沈清月身边，似笑非笑地瞧着景阳。

沈清月只愣愣地转头看他，他刀刻般的侧颜被火光照成暖色，她悄悄攥紧了拳头，才不至于手抖，他终究还是为她说了话。

景阳瞧着站在眼前的这一对儿，只觉得怒冲头顶，她大魏朝的一国公主，竟还比不得那个蝼蚁一般的林玉烟？

“伍世子这话何意？”景阳眼里一片怒火。

“无意，公主若想看射箭，我代她给公主表演一番如何？”伍容俭还是笑嘻嘻地样子。

“你的箭法我瞧多了，怎地，你家夫人就这般拿不出手？”

“非也非也，夫人自然是要娇养的好，这般舞刀弄枪的活计自然有我代劳。”伍容俭这话一出，周围军士们突然哄笑出来，有那和伍容俭交好的，已经打趣起伍容俭这宠妻的性子来了。

可这话听在景阳耳朵里，放佛都成了嘲笑她的。

这兵马司里，谁都知道景阳公主可是心悦伍小将军的。

景阳是个男孩子性格，自小就爱在兵马司里头玩耍，这伍容俭也是从小跟着父亲在各处军营里辗转，不知怎地就入了公主的眼。

景阳从小就爱跟着伍容俭骑马射箭，若不是宫里娘娘拦着，景阳连战场都想跟着他上，一直以为到了年纪父皇必定会指婚给伍容俭，圆了她的心意，可谁知伍大将军突然要报什么恩。

惹得景阳几夜恸哭，暗自也恨起了伍大将军，恨他拿容检的一世幸福换了他自己的名声，她一直觉得伍容俭是被逼的，可如今看来……

沈清月看着景阳的眼神从震惊到了哀怨，这又要到暴怒了，她心里又捏了把汗。

“这般护着夫人，伍世子倒是个好性的。”景阳冷笑连连：“我今日偏要看她的箭法，你能待我如何？”

这是……说理不成改耍赖了？

“夫君，公主要看我箭法，也不是什么扩外的事情。”沈清月拉了拉伍容俭的袖子，她看得出景阳是真动怒了，若是伍容俭还要这般逆她的意思，景阳面子有损怕是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现如今她和伍容俭二人都负着秘密，若真是公主使性子出了什么岔子，得不偿失，景阳想看她出丑，她就出给她看好了。

伍容俭本想说话，被沈清月拉了拉袖子，他转头看她，她眼神一片清明，只微不可见了冲他摇了摇头。

他懂她的意思，他也知道景阳若是动怒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可……

他脑子里不知怎地又想起那夜她手握石块，要跟他拼命的样子来。他知道她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可如今她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朝公主服了软，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子……当真是有趣。

沈清月说完之后就走上前去，直走到景阳跟前施了个礼：“玉烟射艺不精，这就献丑了。”而后站起身来朝着围观人群说道：“来的匆忙，并未准备弓箭，哪位军士肯借弓与我。”

围观的军士们瞧着世子夫人被景阳公主赶鸭子上架似的强行上了靶场，心里都有些同情这个看起来颇瘦小的世子夫人了，可公主毕竟是公主，他们心里同情面上也不敢表露，有想出个头把弓借给世子夫人的也被同伴给拦了下来。

正在气氛尴尬的时候，有个女声越众而出：“伍家姐姐，我的弓借你。”众人转头一瞧，正是辰阳公主。

辰阳公主拿着她的雕花小弓，走上前来：“姐姐，他们的弓都硬的很，用我的吧。”

沈清月冲她一笑也不推辞，直接了弓来。那弓一摸就知不是凡品，是上好的紫衫木制的，瞧弓身中间的雕花技艺，怕是宫里顶尖的工匠们精心打磨出来的。

“好俊的弓。”沈清月诚心叹道，那辰阳听自己的弓受了赞赏正要回应，景阳却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不知配不配得上世子夫人的箭法。”

沈清月只笑笑不再说话，她又取了辰阳的箭，只搭在弓弦上。

拉弦，瞄靶，放箭。

沈清月一套动作熟练，可明眼人都瞧得出，这世子夫人箭上的功夫不怎么样。果然，靶子那头的军士，即刻就报出了环数。

“七!”

景阳听了这报数的声音眉眼一挑，凉凉地开口道：“看来林副官没教好你呢。”围观的众人听了这话也都瞧着沈清月，看她如何反应。

沈清月本就是为了出丑，如了景阳的意，本想再自嘲几番，今天这事算是过了，可那景阳一提林玉烟的父亲，沈清月只觉得身体里有异样。

她又控制不住自己了，沈清月脑袋嗡嗡作响，只听见自己的嘴开口说到：“我父亲对我教养是极好的。”

景阳没想到这人又来顶嘴，新仇旧恨的一起涌上心头，今日这丑出不彻底不算完：“哦？那伍夫人大可再试一箭，叫我瞧瞧什么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