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拖了借口和小六子一起出了门,去了锦绣老店。
裴青一人坐在柜台后头规整账本,看起来并没有十分惊慌。
“世子夫人,您来了。”
“嗯,准备好了么?”
聪明人说话也不藏着掖着,想必裴青也想到了是傅宛如来的这一出。
傅斯年现在供职户部,和京中大小官员皆有来往,封店断案这事在京城里,可都归了京兆尹管。
“世子夫人您可识得京兆尹?”
“并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是,他们总不能空口白牙的诬赖人,且等等看她们要出什么高明的招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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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锦绣庄名气太大的原因,这案子要升堂的速度要比普通的案子快的多,自封店那时候起,只隔了五日,就要升堂了。
裴青作为被告,被衙役们带着上堂跪在了被告石上,另外一侧的原告石上,跪的是个面生的两人,一男一女,说是长宁街上名叫十绣庄的一家成衣铺子的掌柜。
沈清月换了便装带着帷帽站在衙门外头,等着瞧堂上原告是要作何证词。
堂上正在查看案子文书的正是京兆尹白祈,今日审了一日的案子已是有些疲累,只看着文书里的被告裴青这名字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旁边县尉悄悄提醒了一声:“大人,被告已经带到了。”
白祈这才抬起头来,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立在大堂两侧的八名衙役齐声喊道:“升堂!”
白祈瞧着堂中跪在原告石旁的两人,扬声问道:“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
原告闻言扣了头:“民女西令镇人士李荷花,今日状告锦绣庄成衣老板裴青,偷盗我十绣独创的花样子,还公然在他成衣铺子里头贩卖,请大人给民女做主。”
白祈又问:“裴青你有何话说?”
裴青也扣头回道:“回大人,我锦绣成衣的花样子,皆出自家中小妹一人之手,不知李氏偷盗一说从何而来。”
白祈听他声音甚是耳熟,不过堂下众人都低头跪着也瞧不清面貌,他又问那李荷花:“你告他偷窃,你可有证据。”
李荷花点头道:“民女人证,物证都已备齐。”
“带人证。”白祈吩咐那衙役下去带人。
不一会,就有两名女子被带上堂来,一老一少,跪在大堂正中。
白祈又问她们是何人。
那年轻女子回道:“民女乃京城人士,是十绣大厅的一名伙计。一月之前,裴青新店还未开业,三月初二那天,裴青去十绣的时候,民女亲眼所见他拿走了花秀后间的一本花样子,那花样子本是绣娘送来给咱们掌柜相看的。裴青顺走花样子之后,没过几日就自己开了铺子。”
白祈问道:“你一个大厅伙计,为何会去后间?又恰巧看见他偷走了花样子?”
“小的正要去后间取货,碰巧,碰巧。”
白祈还要再问,庭尉却是轻轻一咳。
这个案子升堂之前,庭尉就和白祈打过招呼,说这原告是他自家亲戚,平时老实本分,若是不是被欺负的狠了也不会来顺天府里告状。说着就要给白祈塞银票,瞧那银票的制式,起码也得五百两起,白祈把银票推了回去,直说会秉公办案,心里却是起了嘀咕。
白祈与庭尉共事三年,各自的家底都摸的明明白白的,这庭尉如今能掏出这么多银子,怎么没听说过他们家有这么富裕的亲戚?
正在白祈走神的时候,县尉又扬声问道:“那名老妇,有何证词。”
年纪较长的这位,也跟着扣头道:“民妇西令镇人士,是十绣庄的绣娘,绣庄被盗的花样子都是出自民妇之手。”
“你说出自你手,你可有证据?”
“大人去拿了锦绣庄成衣的花样子便知。”
县尉也不啰嗦,吩咐衙役去取,衙役们这是查封店铺的时候已经将店里展示板上的花样子都带回了衙门。
听了县尉吩咐,衙役便捧了荷花的展板上前。
堂下跪的妇人高声说道:“大人请自己看,那花样子正中,民妇都画了一个“十”字在上头。”
白祈闻言,拿起那花样子仔细一看,精巧秀美的绣样上头,果然隐隐约约都有一个小小的“十”字!
裴青和小六子跪在下头,听到这来,才彻底明白了那傅家究竟做了什么手脚,怕是那衙役去铺子里取证的时候,就在上头做了手脚了。
沈清月心道,有钱果然容易办事啊,十绣的伙计,绣娘被收买了不意外,那傅家还收买了衙役,这就有点手段了。和她印象里的那个跋扈表妹,真有些对不上号。
白祈收了物证,又问裴青:“裴青有何话说。”
裴青稍稍直起身子,看看了那名花秀的伙计,说道:“草民想问那名伙计,是何时瞧见我去后间,又是何时我偷了那花样子,为何你们十绣的后间只有我一人在?验货的伙计去哪了?你瞧见我偷花样子,怎么当时不禀了掌柜?”
那名伙计一听裴青问她这些细节,登时有些紧张,不过她来之前傅家的管家可交代过她许多说辞,还说了这是场稳赢的官司,只要她做了认证,就叫她去十绣做二掌柜!这可是在别处多年也修不到的好事啊!
“你后半晌去的,就趁着小许去仓库放货的时候,偷拿了那花样子。我不禀掌柜,是因为当时不知道你偷的是花样子.....”
“不知道是花样子,怎么现在又知道了?”
“.....我,我听掌柜小姐说她的花样子在后间不见了,才知道是你偷的!”
“你去后间做什么?”
“我去取货。”
“取什么货?”
“嗯......取百蝶穿花的描金刻丝大氅。”
裴青听到这里,又向知县扣了个头,说道:“草民还想再问,那绣娘,花样子你是何时画的?共有几件?是用什么画的?各有什么样式?”
那老妇确实是绣娘不假,可锦绣成衣的花样子,她只在往上头写“十”字的时候看过几遍,只记得有十六个,形式只记了个大概。
那老妇支支吾吾的,还好多年的绣娘功夫在,竟真是叫她编出个差不离。
裴青听罢一笑:“婶子,我没听清,您再重复一遍成吗?”
老妇本就是根据记忆里头的样子半编半套的,乍一听裴青又问,登时慌了:“我我,这,第一个就是...是,海棠样....嗯,海棠......”
绣娘又说了十六个名字,把白祈都绕糊涂了,他听着这些绣样的名字差不多,那老妇支支吾吾的说得让人心烦,正要再审花秀的伙计,突然听见个稚嫩的男声突然响起,这声音就更耳熟了。
“回禀大人,这名绣娘两回所说的,第四,第七,第十二,第十五和十六的名字全然不同。”
白祈奇道:“你是何人,她说的我都没听清,你都记住了。”
堂下跪着的人扣了个头,朗声回答:“草民是锦绣庄的一名伙计名叫小六子,回大人的话,绣娘的话,我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