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叶本来想好的若干说辞,竟是噎了半响也没说出来。
“对……就是你爹。”
她家小姐虽然最近瞧着好像聪明了些,可记性还是不怎么好,莫非还是上回撞坏了脑袋……
“啊?他不是在北境吗?”沈清月讪讪一笑,赶紧想回忆起一些林玉烟提到过的林家老爷林石安的音容笑貌来,可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线索。
林玉烟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可供奉林玉烟的牌位前的香火并未断过,按着那神婆的说法,香火不断就是说明这林玉烟的魂魄未散。
可除了那一次面对伍容俭的时候林玉烟有出现过,再没有来过沈清月的梦里。
春叶狐疑地看了她家小姐一眼,说道:“老爷说是前两个月就接到了调令,说要来京述职,今日才赶到,恰好听见我说夫人您出了事,老爷就跟着我一起回来了。”
“啊?老……我爹也来伍府了?”
“对啊!先去芷徽园了,说见过了秦夫人再来咱们静德苑。”
沈清月心里一凛,不知那秦夫人又会对林石正说些什么出来,她们想害死伍容俭的计划不知他可有参与。
春叶瞧着沈清月一脸心事重重,开口劝道:“老爷回京是按着章程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今个也是凑巧了。”
沈清月适才一直想着自己若是在林家亲人面前露出马脚怎么办,可如今听春叶提起这一茬儿,她才觉得不对。
林家被贬到北境,说是和沈家也有些关联,如今北境战势并不乐观,北方鲜卑女贞两族虎视眈眈,大有随时开战的架势,伍老将军自去北境之后便一直未归,这个时候,任意人员的调动都可能成为影响战势的一个缘由。
再说大魏武将述职一般都在正月里头,中秋回来述职的当真是少见,可也没听说他林家又犯了什么错啊。
沈清月边走边想,回了静德苑,就在耳房等着林石安来寻她。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听见门外春叶喊老爷的声音,沈清月也赶忙起身到门口迎接。
那帘子一掀起,沈清月的心突然就下沉了几分。
这事林玉烟的父亲,也是这具身子的父亲。
爹爹,这个词对她来说,有千斤重。
林石安还穿着操练的铠甲,和林玉烟九分像似的浓眉,十分相似的大眼睛,不过那眼里的沧桑威严将这名父亲,渲染的多了几分风霜之感。
沈清月眼睛一热,再忍不住泪水,不知是不是天下的父亲都带着一股叫孩子心安的力量,还是她体内的林玉烟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她就这么不自觉得流下泪来。
“烟儿!”
林石安赶了这几个时辰的路,提心吊胆了许久在看见自己女儿并无大碍之后总算放松了几分,适才那秦夫人说的含含糊糊的,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也不屑与她多说,只打了招呼就赶紧来看女儿。
“爹爹。”沈清月开口叫了一句,就再也忍不住泪水,捉着父亲的手腕就哭了起来。
林石安本来还有些放松的心又生生揪了一揪,那春叶说烟儿是在宴会上就这么被人掳走了的,他虽是个粗人但是也知道名节和流言对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女儿这事为了这事儿焦心么?
“莫怕,若是他将军府敢休妻,我定要去敲那登闻鼓告他伍家!”林石安声音粗粝,看着女儿掉泪也说不出什么能开解人心的软话,只气呼呼地骂了将军府几句,沈清月听着他眼看就要骂到秦夫人头上了赶紧止住了眼泪。
“爹,爹!我没事,就是许久不见您,忍不住落泪了……”沈清月说的是实话,那林家被贬的时候林玉烟还没出嫁,林家都到了北境了林玉烟才嫁到将军府来。
林石安又看了看女儿的小脸,虽有些苍白,可看起来确实状态还不错,好像还胖了些,这将军府还不算亏待人。
沈清月赶忙拉着林石安坐下,急急问道:“爹怎么回京城了?”
林石安原本从不跟女儿说这些朝堂之事的,可这次实在是心中憋闷,愤愤不平道:“他们朝里的文官坏了心思。”
“怎么了?”沈清月心头一跳,直觉这事和这次伍容俭受伤也有些关系。
“伍将军和我将城防布置的好好的,新兵训练也小有所成,粮草也已经备足,就等着那边开战了,这个时候叫我回来……还是下了死命令叫我回来,怕是有人觊觎这个军功,不想叫我占了这个便宜。”
不对,沈清月觉得不对。
“派谁过去了?”沈清月又问。
“不知道,说是姓文的一个副将,可我听都没听过,我听人说,那人怕是走了储相的门路!”林石安压低声音说道。
他本来最不会背后嚼人舌根了,可今天这事朝廷做的不地道。
“不对,”沈清月说道,“若是想抢军功,大可派人过去,等那战果上报的时候再给那姓文的多添上几笔……不该叫你回来,同回来的还有别人么?”
林石安看着女儿分析的头头是道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有些怪异:“烟儿何时……变得这般能说会道了?”
他印象中的女儿是个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内向孩子,只有小时候她娘还在的时候稍稍活泼一些,长大之后别说朝堂之事,连每日用了什么,做了什么功课她都说不清楚。
沈清月正是忧心忡忡地盘算着伍老将军的安危,冷不防听林石安这么一问,她竟觉得万般委屈涌上心头,话还未说又掉下泪来。
“唉唉,我晓得你在这将军府里不容易,”林石安一看女儿掉眼泪又有些手足无措,怪自己嘴快,成了如今这般伶俐的模样还不是因为在将军府的日子太难过,才不得不这样的吗。
“烟儿,若真是过的不快活,你跟爹爹说,爹爹拼了老命也得把你带出这火坑去!”
林石安瞧着女儿哭个不停,自己也心酸异常,烟儿她娘死的早,他又是个不会照顾人的,所以才续了弦,想着好歹有个妇人,就能多给烟儿一些关爱,可娶了这庞氏之后,女儿似乎话更少了,每次他询问,女儿都说很好,从来没有抱怨过。
被贬至北境之后,那庞氏才露出真面目,整日里打鸡骂狗的埋怨他不该为沈家说话,尖酸刻薄的样子他瞧了都觉得心寒。
烟儿往日里,也受了不少委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