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围虎皮,上身**,手持长剑,象一个林中的神话。
追杀者勒住缰绳,他很惊讶,虽然他并不慌张。
“还我金锁。”少年分明说。
他象是没听清,“你?”
少年的脸色,却象岩石一般凝重,这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金锁,你是谁?”
少年重复了刚才的话。
不知为什么,他竟有点犹豫,因为依他的性格,早就动怒了,如果那样,他会即刻放马过来,同时再抽出腰间的刀,如果那样,一颗人头就要落地。
但他没有马上动怒,因为这少年不同寻常的气质,影响了现在这种情况。
就在他正犹豫时,一条黑影一晃而来,他猝不及防,只得伸了手中正握住的弓箭去挡,嘭地一声,那弓弦断了。
——是少年手中那柄长剑,竟如此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刚才注意到了,那剑奇长,青黑,只有尖刃处,闪动着一条白亮的光。
剑风裹着一股巨力,他下意识地抓紧了马的缰绳,因受到这股巨力的冲击,马前蹄扬起,一声嘶鸣,差点连人带马被掀翻。
这股力量是这样大,他在一瞬间,被惊醒后,本能地运起内力,与之相抵,却在冲撞后,人向后仰去,那剑在离他面门一寸远的地方划过,要不是他躲闪得及时,早已剌中咽喉。
这剑无门无派,似无章法,一举而剌,只是奇、劲、快,加上力量刚猛,让人有难以招架之感。
待他回过神来,这剑又忽然不见,他心中大惊。
而那马已受惊,他坐不稳,只得从马背上跃下,同时抽出腰间刀,立定时,摆开架势——
不料脑后刮来一股冷风,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纵身前跃,一个“鹞子翻身”,同时挥刀去迎,一剑一刀两相磕碰,迸出火花,他只觉得手腕处有些发麻,这少年真正的好力气。
而这一剑来得如此之奇,就在他从马背上纵身跃下时,那剑已在少年的一个凌空翻身后,划出一道弧光,朝他脑后而来。
这剑忽显忽没,让人真有些料想不及。这种剑法,若在一般情况下,是危险的,但这少年得其天性的无法而有法,却已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一种至高的境界,虽然尚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稚气,但其勇锐,势不可挡。
但是,这追杀者是孙可旺,久经沙场,骁勇骠悍,七式金龙刀法,得于异人传授,这刀多年经历战阵磨练,其变化,也是得自于他孙可旺的天生异禀,有其式而无其理,“断魂夺命”的厉害,也正在于此。一个小孩,虽有奇力,却也难以就占稳了上风。
只是他孙右旺身上,有了这异物,心境受到阻碍,功夫竟有些施展不开。
所以他现在处于不利的情况。
那少年的剑,在他脑后刮来冷风,他竟有了一瞬间有恍惚。
他体会到那奇力中的变化,源自于天性的无所阻挡之势,反应却慢了半拍。
这真让他恼羞生怒。
剑到人到,那少年之意,却是在物不在人。
那孙可旺竟象忘了平身本事,在那一剑从脑后逼来时,不顾禁忌,脚下用力,身子前扑,要拚力躲过这一剑。
但那少年却是要夺他身上之物,一手向前,要抓住他的后领。
这是情急所致。
所以当那五大高手围攻相救时,竟全然不知。
这五人同时出手,刀剑相加,直抵少年后背——
“入去鹤”手中放出暗器铁三角;
“玉面书生”冷秋生手中的鸳鸯铖,策马冲来中,劈砍下来;
“霹雳手”英无双,一刀飞出;
“七星剑”高手吴少长,人到剑到,剑锋已抵少年背心;
只有高僧万松长老,转着手中念珠,没有动手。
这更是情急而维有所顾。
——如此少年性命危矣。
五位高手中的四位,因见一时之危急,各自使出杀着,并未认真分辨。
他们都未曾料想到,对付的竟是一个少年。
但是,这样一个小孩,又怎能逼得秦王伧促逃避而无暇还手?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所以此番出手,都有是厉害的杀着。
只是那异物既在,便有气脉相通。
少年阿龙,正受到了这种感应的召唤。
……
阿龙阿香,在这竹林中,迷了路。
竹径风声簌,花溪日影筛。那淑气芳草,苍苔怪石,幽凉深郁。
阿龙所追赶的那个女子,和一只巨大的雪雕,却攸然不见。
他们误入了这片竹林,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阿龙看不见,但他可以感觉到。
走迷了路,阿香哭了起来,“这林子好大,怎么转来转去,又走了回来?刚才我明明做了记号。”
她刚才在这竹子上刻了三道划痕。
“你就会哭。”阿龙是头人,“再大的林子也走得出去。”
阿龙在前面,挥剑在荆棘中砍出一条路来,他不愿老让阿香领着。
阿香要在前面帮他,他把她拉在身后。
“蛇——”阿香惊叫。
阿龙看不见,但他听到了蛇发出的咝咝的声音,一剑把那蛇头砍了下来。
是一条有手臂粗的蟒。
“蛇肉能吃。”阿龙说。他们二人都走累了,在一处岩石上坐了下来。
阿龙把那蛇砍成了三截,阿香把它的皮剥了,点走了火堆,放在在上面烧烤。
阿龙吃着烤得流油的蛇肉,阿香很高兴,她不知怎么弄来的草药,熬了要阿龙喝。
“你又不是药师。”阿龙不满。
“我爹是。”阿香不论走到什么地方,总要训阿龙熬药,草草棍棍,弄来弄去,她要治好阿龙的眼睛。
“喝了这碗,你的眼睛就好了。”阿香每次都是这样说。
“又是什么东西,这么苦?”阿龙总是摆脱不了阿香的纠缠。
“是我阿爹教的,能行的。”阿香到是不怕每次都要做艰苦的劝说动员工作。
阿龙被逼不过,喝了一囗,“试过不知多少次了,这么苦,我可再也喝不下去了。”
“求求你,头人,喝了吧,要是苦了,我给你这果子吃——”阿香把一颗红草莓放进阿龙囗中,“甜不甜?”
阿龙不吭气。
“甜就听话,喝完了它。”阿香象哄小孩。
“哎呀,你真烦人。”阿龙叹了囗气。
阿香不管,“来,我帮你——”说着,捏住阿龙的鼻子,就往下灌。
“慢点,慢点。”阿龙叫。
“别怕——”
阿香帮阿龙喝了药汤,在他脸上亲了一囗,“你看,这不就好了?”
阿龙到象是无动一衷的样子。
他们一直以来常这样,现在不知怎么,每次总有些不一样的感觉,阿香到是什么也不怕。
阿龙是头人,是男人,他要有自己的架势,不能轻易有什么表露。
只是他们都有些累了,背靠着,要睡着了。
阿香还在说,“头人,我们走得回寨子么?”她是无论什么时侯都有问题的。
阿龙想说不知道,但是他没说,他的内心有一种牵引,无法说出来。
“我们梦龙部落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那些清兵真凶狠。”阿香想起了死去的阿爹、阿妈,不觉声音哽咽。
阿龙无言。他觉得男子汉就应该象岩石一样沉默。
阿香还呜咽起来,阿龙站起来,过去只一剑,砍断了几颗高耸入云的碗囗粗的竹子,它们倒台下,发出轰然的声响。
阿香不再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