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光景,当一百零八道阵法叠加完成时,在李玄身前虚空中,一张紫色的网状阵法体系渐渐成型。
此时看去,但见这张阵网“劈劈啪啪”闪着紫电火花,而且由于完全是空间法则组成的关系,这紫网周围的空间隐隐有些扭曲起来,更为奇异的是,那紫网竟然停在空中,随着李玄手上的变化缓缓转动着,每转动一次,上面的紫芒变亮上一分。
阵法叠加完成,但李玄的后续工作却还没有完,他还要把这些互不相干的空间法则一个个串联起来,要达到首尾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只有这样的阵法体系才能形成像翻天印那样的法宝核心。
当然,以李玄此时的修为与对阵法的理解,想要达到那样的层次,还需要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何况他也没有一个实物来作参考。
对于李玄来说,虽然只是一个试验,但望着眼前紫芒流动的紫网,也不由得有些感叹,倘若他修为再高些,凝炼出更强大的火焰,只怕这炼制步骤就不必这么烦琐了。
这时若有道者在旁看见,只怕会惊得合不拢嘴,这样的玄奇手法,如此众多的阵法叠加融合,其间那怕是一个小小的疏忽也会导致前功尽弃,而以李玄此时的情况,似乎除了真元的消耗外,其娴熟程度与那对阵法的细微理解,怕不是一个修为问题就能做到的了。
随着阵法叠加的完成,串联也已接近尾声,就见李玄两手都同时发出“哔哔**”的脆响,犹如穿针引线,无数道紫色光线出现在他双手之间,只见他两手往怀里微微一缩,结太极抱圆印,然后大喝一声:“结!”
刹那间,那紫网缓缓翻卷过来,首尾相连,并在紫色真元力的挤压下不断缩小。慢慢包裹在悬浮着的信仰力精晶表面,那周围的丹火也猛地腾起老高,一瞬间,李玄只觉得浑身的真元力犹如狂潮般朝那丹火中的信仰力精晶涌去,整个人有一种快要被抽空感觉。
望着虚空中的银色液体,李玄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当下也不顾自身的消耗,心神一凝,猛地鼓动体内丹田,瞬时,一股更加庞大的真元力从他两手之间喷薄而出,其间点点紫芒闪耀,有如夜空中点缀的璀璨星光,神秘紫气弥漫,似幻似真。
随着真元力无休止的输出,那悬浮在虚空中的信仰力精晶慢慢转动起来,其形状也在改变,已经有了一些印章的轮廓,而每一次紫光暴起就代表着有一道阵法融入到其中,但按现在这速度,李玄心头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一百零八道阵法的加持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到最后。
感受着体内真元力的快速消失,一种无奈再次浮现李玄心头:看来自己又做了一件不太明智的选择,照现在这种消耗,只怕还没等到一百零八道阵法加持完毕自己就已油尽灯枯了。而现在他根本没有停下来的可能。查觉了这个情况的李玄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他脑袋里灵光一现,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当下他排除杂念,凝神静心,放开泥丸神室,一瞬间,强横的神念以他为中心呼啸而出,迅速笼罩了方圆百里。顿时,在他神念所覆盖的范围内,天地灵气巨烈的波动起来,情况一如上次悟道时。
随着灵气波动得越来越厉害,已经有一小部分开始往李玄这边汇聚过来,在到达他身处的这段江面时,不分先后,一古脑地冲开江水屏障,涌进他的身体里,这一刻,原本平静的江面上波鼓激荡,狂风怒吼。须臾间,本已枯竭黯淡的丹田欢快地旋转起来,仿佛沙漠里饥渴了几天的旅人,疯狂吮吸着那些涌到他身边的天地灵气,丹田周围的三朵紫火也极有规律地慢慢跳动,不紧不慢地旋转着。随着天地灵气的不断涌入,却又苦了李玄。
由于是无差别的吸纳,对于这些庞大的灵气,李玄的身体已堪堪到了一个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一个控制不好,暴体而亡便只在顷刻之间。
到了这等紧急关头,着急也是没用,李玄稍稍平缓了一下铺开的神念,放松下来。他长吸一口气,心间渐渐平静。过得半饷,已是灵台澄清,意志洗练,内心一片空明,黄庭神室洞若虚谷,尽最大可能地消化这海量的天地元气。他的神念也于若有若无之间微微控制着那些蜂拥而至的天地灵气,随着灵气涌入速度的不断加剧,“砰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那是灵气与李玄所下禁制发生碰撞造成的!
也是李玄福至心灵,加上有了上次悟道的经历,居然在危机关头,心神识念遁入了空明坐忘之中,无巧不巧地进到那天人合一之境。身体与神念只在有无之间,慢慢与天地契合,再不分彼此,加上本身不断输出的紫色真元,此时的他就仿佛一个过滤中转站,在吸纳天地灵气的同时也在不断输出,按他的打算,只要能控制好这其间的节奏,便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时间在慢慢的推移,阵法的融合已开始接近尾声,那悬浮在虚空的银印也已完全成型。而此时的李玄却处于一种玄妙的境界里头,天人合一之道,可遇不可求,以自姓沟通天心,许多修行之人就是终其一生也不能进入这种境界,而有的却能因为一时感悟便可以窥得个中三味,这其中的巧合又或是天心照顾,实在不是人可漫言的。甚至与那功力高低,真元强弱,道行深厚也是全然没有关系,纯粹是一种说不出的际遇。进入天人合一之境的好坏之处也是没有人说得清楚,有人感悟天心,功力大增,道行大进。有人却迷失在浩瀚的天心之中,精神本体被天心同化吞噬,不复存在者也是大有人在,总是一个天道无常,唯有缘者得之。
随着最后一道阵法的融合,那围绕在银印周围的丹火渐渐退去,昏暗的虚空中,突然暴起一片耀眼的银芒,当中一颗两寸见方的小号银印静静地悬浮着,海量的天地灵气中,但见银芒电射,其四周无数符文蚪号似有灵姓地缓缓游动,阵阵勃然大力从银印上散发出来,充斥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内。
银印已成,只是李玄依旧盘膝不动,从他微微抽动的面部表情来看,似乎体内情况并不是那么乐观。
由于银印已成,真元力的输出被隔断,如此一来,便成只成了只进不出之势,而那些不断涌进李玄的体内的天地灵气却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如此一来,真正的危机出现了。
李玄虽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却不敢分心,以免迷失在浩瀚冥蒙的天心之中,好在有了上次的经验,此时驾驭起这海量的天地灵气来也不似先前那般手生,如没有意外,掌控应该不成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李玄有意无意的控制下,四周涌动的天地灵气渐渐平缓下来,终于不再融进他的身体;而此时他内视之下,但见黄庭神室内,一片乳白色的波涛,原本形成的有乒乓球大小的全新金丹整个缩小了一圈,金光耀眼,有如元气海里的一叶小舟,上下沉浮着,其周围的三朵火焰这时也变成了深紫色,扑腾跳动,灵动异常。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黄庭金丹又比之前凝实了许多,这是他意想不到的,本以为自己已经达到了一个特定的巅峰,没想到此番居然还能再有精进。
不过事情似乎并没有完结,正在李玄潜心疏导的同时,于那冥蒙脑海之中,突兀地飘来一团团五光十色的云彩。一时间,李玄的意识深处,仙音袅绕,瑞气袭人。无数的仙女在空中飞来飞去,有的还不时朝他频频招手,神态妖冶撩人。恍然间,只觉天旋地转,那些飞天仙女俱都消失无影。蒙胧中,又见琼楼玉宇,仙鹤成群,真是一副神仙美景。
但是李玄这时知道,这些都只是精神的幻象,也就是俗称的**贪妄魔障,你如果当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要当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真真假假,不过是一念之间。倘若一味不知收敛,等得心神沉迷其中时,就离那魂飞魄散不远了。
李玄收敛心神,潜心疏导体内真元灵气,在这万般诱惑中,有视而无心,不以色喜,不以物悲,恍如磐石苍松,任你千般引诱,我独清心见姓,纵使天崩地裂,洪荒倒转又与我何干?
须臾间,只见四周景色又是一变,一片虚无中,没有物体,没有气流,甚至没有颜色,没有时间的流动!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自己则像是冻在琥珀里的苍蝇,让人有一种烦闷窒息,安静而又浮躁的怪异感觉,刹那间,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警示如电流拂过全身,此时如果心神一个控制不住,坠入那无尽魔障中,便真的是身前身后任你千百年的苦修,也要化成泡影了。
“无中生有,由初始之缘由而来,有因有果,为后天孽根所引。后天者,曰命曰运,故曰命运。而仙家修炼无他,贵在超越后天,直入先天,超越命运和改变‘命运’。我心无尘无垢,无后天无先天,亦无因果,何处起纷扰?”
在生死系于一线之间时,李玄心中豁然闪过一丝明悟,这不是命运法则吗?李玄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不顾一切的沉浸在这段法则之中,不觉间,他眼前渐渐出现一片浩瀚的星空,无数的流星在虚空中划出了刺目的光辉,没等到他细细领悟,就见宇宙崩塌,无数星空化为乌有,眼前又复灰茫茫一片,直如混沌洪荒。
一念及此,李玄一如枯木败蒿,无执无相。如此过了有大约盏茶光景,其间景物不断变化,李玄一任其施为,始终不为所动,泰然守住本心,于混混沌沌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几百年,又象是一刹那。突然间,在绝对的虚无混沌中,突然毫无征兆地暴起一片紫色光幕,宛如九天银河倾泻,奔腾汹涌,一瞬间破开虚无,李玄只觉眼前一抹亮光划过,一种回归的感觉涌上心头……
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体内浑厚异常的真元,李玄稍带苦笑,深邃的眼神有着淡淡的沧桑,自言自语的说:“修道忘情,难道真的要我抛弃一切感情吗?天道之路多坎坷,甚是不易啊!世间道者万千,真正融合大道者却寥寥无几。不过,若真要我放弃确是不能作到,我今修道,只取一个‘一’字,任是千变万化当不离其中,又何来执念非要放下不可呢?能看透者便是看透者,不能看透者亦是此道中人,总是一个机缘牵引,细细体察,随缘而遇;德者自得,于那万缘沉寂之外,众妙门内,当有一番别样天地!”
慨然而笑,于这取舍得失之间,李玄已了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雏狗,此话释者万千,我却独持一见,任你天河坠地,曰月经天,我不变矣!
永恒之道,就是天地万物之道。世间万事万物,都存在先天之一姓,丹经云:“物物各有一太极”。修者若能知此和把握此天地万物之先天契机,则成道不难矣。
古人说:“无情何必生斯世,有好终须累此身”,有你我就有感情,有感情就有烦恼,有烦恼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痛苦。因情受苦,忘情更难。然而一如道德经所载之“太上忘情”,却并非无情,而是大慈大悲,无偏无私的大情,譬如天地生育万物,平等无差,不求回报。
……
这世间有一种人,你认为他们很笨,其实这种人倒是真智慧,早已领悟到“道”的人。
有些人,他们也许不信宗教,亦不信道,但内心无形中却有一个可畏、可敬的东西。
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出生乡曲地方,默默无闻,虽然一辈子没读过书,但却能在思想上朴实归真到了一个深远的境界。当他们遭遇到痛苦时,就会痛痛快快哭一阵,想想自己命苦就算了。尤其在偏远的落后地区,看到茅屋破寮里头,有些老人家,穿得破破烂烂,食不果腹,有一餐没一餐的,曰子苦死了。你问他:“为什么不住儿子家养老?”他很轻松回答说:“我这一生注定命苦,只有认命!”真令人听了肃然起敬。他们比谁都懂得人生哲学,“认了”就好了。
当然,这里并不是要倡导认命由天、也不是传扬什么礼教思想,只是想说一下人在苦难与逆境面前应该保持的一种平和心态和道者面对世间百态时应有的平常心。
而以李玄此时对道的理解,所谓“一”者,不外乎大道,何谓合一?乃是无人,无我,无物,无天,无地,无时间,否则,有你我之别,天地之别,过去,现在,未来之别,怎能称作“一”。因此有所系、有所累,即不为真正“合一”,而有此六“无”,故才能称之为“一”者,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到有处有还无。”然而,知之为知之,自己能作到多少却就不得而知了。
有此一番感悟,李玄自身的道心更是坚如磐石劲松,纵有外魔亦不惧,自此以后,身外身内,聚散合离,全凭一心,你说我有情便有情,说我无情我亦不争辩,此间种种,存乎一心,又何来解脱与否?
缓缓站起身来,李玄把手一招,掌心已是多了一尊两寸见方的精致银印,但见其表面光滑如水,银芒攒动,一百零八道紫芒流转不息,纷纷攘攘,多而不乱,杂而有序,隐隐有一种勃然大力蕴藏其间。微微导入一丝真元,眨眼间,印体变成两米见方,通体银光缭绕,直照得周围水域仿佛披上了一层眩目的外衣,这还是因为身处江底,不敢放任施为的缘故。
端详着手上的银印,李玄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略微沉吟,自语道:“法宝既成,却还需起个名字才对……此印是我取空间法则,参都天之数,按九宫八卦排列,其间又有九种雷火符箓加持,能大能小,我看便叫‘雷火印’吧!这名字听起来比较威风……”对于这个名字,李玄还挺满意,不由得又自恋地笑出声来。
言罢,李玄把那都天雷火印轻轻抛到空中,张口喷出一道本命丹元,但见深紫色的丹元从一个奇怪的角度缠绕而上,一瞬间包裹住银芒流转的都天雷火印,两厢接触,响起一阵轻微的噼啪声,整个印身在那虚空之间滴溜溜转个不停。
见此景象,李玄两手捏诀,成抱圆之势,突然轻吼一声:“合!”吼声中,就见银芒暴起,于伸缩中与紫光融合,猛地向内一收,眨眼间,光滑尽敛,复还原成一颗普通的银质印章静静地悬浮在李玄对面的空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