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银与王神锄走到陈庆之所指的那个地方,王神锄没带来他的断锄头,只见他放下尸体后,便用双手挖坑,他的手就象他的锄头一般好使,无论是耕田,杀人还是挖坑,他的手就象他的锄头一样很牛很强大。
与方晓银一起挖着,不一会两人便挖了个大坑,一阵忙碌,埋葬了陈缘缘父亲的尸体后,过了很久,那逝者带来的悲伤才淡淡散去,泣不成声的陈缘缘也在方晓银的劝说下渐渐停住了哭声。
一阵寒风吹过,几片落叶坠地。
山上的风已很大,只听陈庆之淡淡说了一声“走吧”,他似也不愿再在这个悲凉之地停留。
初春的树木有点光秃秃,树芽却已抽出新枝。正午的暖阳暂时驱走了初春的寒冷,徐徐微风,是那么轻柔,带动野草起舞,当一阵清风飘来,如同柔软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庞。
方晓银喜欢这种感觉,带有丝丝凉意,让人心旷神怡。享受生活,不一定要有山珍海味、凌罗绸缎为伴,看着陈缘缘失去亲人脸上哀伤的神情,他知道唯有珍惜才是自然。
四人一行向北行去,方晓银不知道陈庆之的居所在哪,见他没说,方晓银也就没问。
翻过了一座山后,却见前面有一座庄园,四周田野环抱,阡陌交错,那庄园就显的犹为注目。方晓银心里暗暗称奇,这农田如此之多,看起来怎么就这一个庄园?直到随陈庆之一起进入那庄园,方晓银环眼一扫之下,才觉庄园内甚是宽广。庄园虽大,园内却是极其简单,没有什么想象中的玉栏华楼,水池喷泉。看得上眼的,也就一个普通大户人家就有的,在园中央的一个凉亭。
方晓银再细细瞧去,若大的庄园内也就零散着几间不起眼的房屋,当下不禁向那陈庆之问道:“这就是你的家?”却见陈庆之微微一笑,道:“可以说是我的家,也可以说不是,是不是让你觉的失望?
方晓银见他虽衣着平凡,但说话谈吐间,总觉他有那么一份旁人无法比拟的气质,见他这么说,自也不敢像以往那般随意,收了收神,认真地道:“十分失望!”
他这么一说,王神锄和陈缘缘不觉都脸露讶色,本以为方晓银会说一些客气话什么的,却不料他是这般的不客气,王神锄不觉脸上又现怒意。
陈庆之脸上也现出惊讶之色,但随即一闪而过,还是笑道:“却不知你所说的十分失望是指什么?
方晓银并没答他的话,只听他反问道:“陈公子可知我说的‘十分失望’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陈庆之脸上不觉又露讶色,道:“‘十分失望’应该就是非常失望的意思,应该是非常失望我家的简陋吧?”
方晓银肃然道:“公子你错了。”陈庆之道:“我哪里错了?愿闻其详。”
方晓银看了一下脸上犹现怒意的王神锄,也不理会他,淡淡道:“这‘十分失望’四个字嘛,且听我慢慢道来。第一分失望是,象陈公子这样的人,竟会穿着这么普通的衣衫······”,话未说完,只听陈庆之道:“这是我的习惯,你继续说下去。”
方晓银道:“第二分失望,想不到陈公子这样和蔼的人,竟会有一个穷凶极恶的手下。”这句话自是说那王神锄了,王神锄闻言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陈庆之脸上的神态却是没有什么变化,正静静地听着。
方晓银接着道:“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竟会有一个和气的主人,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是我的第三分失望。”说完这话,陈庆之皱了皱眉心里想到,这算什么“失望”?王神锄既怒又怔,一时回不过神来,倒是旁边的陈缘缘奇道:“这不是很好吗?怎么也算‘第三分失望’?”
只见方晓银悠然道:“陈姑娘,你想一下,看见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若再听他说他还有一个主人,你是不是会想到他的主人肯定比他还要凶,是也不是?”陈缘缘道:“这倒也是。”话音刚落,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得罪了她的恩公,又忙道:“不是,不是!”
方晓银却是哈哈一笑道:“什么也是不是的,陈姑娘既说了真话,就不要害怕,我是说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有一个和气的主人,还给我光着的身子披上衣衫,那个穷凶极恶的人岂不是相当失望。”陈庆之给方晓银披上衣衫,陈缘缘当时也看到过,只是这回她学乖了,因怕得罪王神锄,就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王神锄知他又在说自己,当下装作不知道。陈庆之也不说话,似是想听方晓银再说下去。
“这第四分失望嘛,有人想拿住奸细送官府领赏,可是他的主人却是不肯,那人没钱可拿,当然是失望之极。”这句话又是说那王神锄,这回王神锄也忍不住了,涨红了脸道:“亏你还说的出口!你难道不是奸细?”却见陈庆之对王神锄摇了摇手,意思叫他别冲动,然后淡淡地道:“这位兄弟,我说过,你绝不是魏国的奸细!锄王也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又转首对王神锄道:“我看你憋着也难受,这里也没外人,我就细细说给你听,这位兄弟,你的第五分失望可否等下再说?”
方晓银点了点头,道:“陈公子,既然你说这里没外人,我能不能把我的名字说出来?”陈庆之道:“其实我早想知道,只是镇上的集市里人多口杂,耳目众多,说不定那里还真有魏国的奸细,我看你也非平常人,那时你自是不能说出名字,小心点为好。”
听了他这番话,方晓银不由对陈庆之甚为佩服,想了想后,自觉对眼前这个拿自己当朋友的人不能再说假话,当下便道:“我叫方晓银。”没有拿“秦映福”去蒙他,因为方晓银觉的陈庆之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陈庆之对方晓银的名字默念了几声,突然笑道:“你让我省了一些气力。”方晓银闻言一怔,不解道:“我怎么让你省了力气?”陈庆之道:“本来我是叫你为‘这位兄弟’,你说了你的名字,却是只有三个字,我岂不是省了少说一个字的气力?”
方晓银不禁莞尔,自是觉得陈庆之为人再和气不过。
却见陈庆之看着方晓银道:“我说你不是奸细,有一个大理由两个小理由,共三个理由!”正待说下去,却见王神锄想说话的样子,便道:“锄王有什么话就说。”
王神锄应了一声,清了清喉嗓,大声道:“姓方的,既然公子说你不是奸细,那你肯定是在江湖上混的,你可知江湖上评价我家公子的一句话?”
“什么话?”方晓银自然不知晓是什么话。
王神锄肃然道:“‘为人不识陈庆之,纵称英雄也白痴’,这句话你都不知道,你还在江湖上混?”刚才方晓银说的他闷气,自是想还以颜色。
这句话在当今江湖确是流传甚广,只是方晓银做了一年多的伙计,对现今的江湖已是相当陌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