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小天坐在楼道阶梯上,手中的烟已经快要燃尽,缭绕的烟雾就彷佛一个幽灵,在他眼前游荡,他不愿去想,可越是这样,那夫妇俩的眼神在脑子里就更加清晰。。c
一名护士推开了楼道门,被扑面而来的烟味呛得咳嗽两声,随即对着郎小天喝道:“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要吸烟到外面去,医院可不是你家。。。啊!你干什么!”
霍然站起的郎小天将护士吓得向后一退,不由惊呼出声。
“不好意思。”
郎小天一边道歉,一边把烟头弹到了楼道角落的垃圾桶中,然后开门进了楼中。他要去向师父认错,哪怕被师父狠狠的揍上一顿,也比自己在这里郁闷到快要崩溃强。
“郎小天!”
一声轻呼传来,刚走过电梯门口的郎小天下意识转过头看,就见一只大手已经向着自己抓来。他本能的向旁错开一步,抬脚点在来人的大腿上,身子借力后跃出两米,随即撒丫子在楼道里狂奔起来。
‘张峰?他怎么会在这儿?难道自己早晨干的事已经被警察知道了?’
郎小天的心脏犹如打鼓般的狂擂不息。小偷面对警察,似乎在任何时候都会选择同一种方式——逃。现在在身后如影随形的这位张队长,可曾经是省警察系统自由搏击的前三名!郎小天自问不是人家的对手;更何况,警察是执法者,行动都是有调度的,郎小天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抓他,他现在如果不想束手被擒,那就只有逃跑。
“站住!”
眼看郎小天对着楼道尽头的窗户冲去,张峰心里也有点儿发毛。他干刑侦十多年了,郎小天现在的意图他也看的出来,这丫想跳窗逃!
这可是七楼,虽然郎小天和他师父在盗门里有点儿名气,但张峰并不认为一个练了两天三脚猫功夫的小贼,能够在疾速奔跑的情况下,从七楼跳下会安然无事。就算是早上的事情真是这家伙干的,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二十余米的高度,就算是个沙包自由落体下去,也保不准会不会撞散,这要是人,即使身体素质再好,高位截瘫恐怕就是最好的情况了。
张峰的功夫不错,可脚下的速度却是差了不少,就这眨眼的时间,郎小天已经跑到了那扇窗户前。他腾身一跃,身体已经像炮弹似的冲破了纱窗,张峰见状,脑子懵了一瞬,随即赶紧到了窗边,可接下来的事情,却真真让他傻了眼。
只见下落过程中的郎小天,在空中调整了一下身体,犹如一只猿猴般探手抓住了五楼的窗沿,稍微稳了一下,立即又向下掉落,在三楼的窗口缓上一缓,继而两脚蹬墙,飞出几米,径直落到了地面。
看着郎小天没事人一样朝医院大门方向跑去,张峰这才猛然回了神。
‘轻功?’
这个词在张峰脑子里闪了一下,却是没多少时间琢磨,他立即掏出手机打电话:“喂?老刘,你们到哪儿了?什么,门口?赶紧的,那个郎小天正往门口颠呢,一定抓住他!喂?喂?”
话筒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其间夹杂的几声喝骂倒是清晰可闻,看样子是及时赶来的队员们把郎小天截住了。张峰不再犹豫,立刻朝着电梯方向冲了过去。
“张队!张队!”
张峰刚在电梯里站定,手机里老刘的大喊声响起,他急忙接起道:“我这就下来,怎么样了?”
“张队。。。这小子他。。。他被车撞了!”
常言道:‘脑袋再硬,也怕砖敲;轻功再好,一撞就倒。’
跑到医院门口的郎小天正好碰到刑侦队的几名干警,他脚踏迷踪步,三两下躲过了围追堵截,可就像曾经的紫霞仙子对至尊宝说的那句经典台词一样——他躲过了前头,却没料到结局。
同样刺耳的刹车声,同样的晚了半拍,只不过,这次没有大夫下来对他急救,因为,把他撞飞的是一辆公交,正是早上他向那对夫妇下手的‘47路’!
‘师父,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小玲,哥不是故意的,愿老天保佑你手术成功。’
半空中的郎小天瞳孔开始涣散,他仰着头看向太阳,只觉得二十多年的生活就好像重放的一张张电影胶片,划过脑海,无比的清晰!
‘原来自己这辈子竟然是这么不堪,呵呵,也好,终于让我有了报应!’
“砰”
郎小天重重的砸到了地上,食道里犹如岩浆淌过,滚烫的血不要钱似的从口中涌出。他的身体微微抽搐着,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耳边传来张峰的呼喊:“郎小天,你。。。你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到了。”
“张队,我。。。希望。。。来世能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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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小天的魂魄飘了起来,向着苍穹扶摇直上,几个犹如蚂蚁般的白色身影向着他躺在街上的身体奔去;医院越来越小,继而城市变成了一个呆板的模型;山河大地迅速的收缩模糊,如同一张色彩斑斓的地图;随后,只在科幻电影中见到过的蓝色地球一闪即逝。。。
郎小天感到自己被无尽的白光包裹了起来,如同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舒适感令他几欲睡去。可这个时间太短暂了,没等他认真感受一下,就觉得眼前景物一晃,白光业已消失,魂魄却像是脚踏实地般站在了一个拥挤的广场上。
“您好,这里是转生服务中心广场,请新来的亡魂在奈何桥头的官方登记处进行登记,不要轻信各类中介、拖办、以及其他各类广告,若有亡魂擅自逃避登记,由此带来的不良后果,天庭督监办事处将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您好,这里是。。。”
广场上回荡着的天籁般的女性广播声音,并没有阻止手拿宣传资料的人们的热情。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冲到郎小天身边,将手中花里胡哨的宣传单塞进他手里,满面笑容道:“这位小哥,看你是刚来的吧,别听她们瞎嚷嚷,现在天庭当官的营私舞弊多了去啦,要是上边儿没人,去登记完了,马上就是一杯孟婆凉茶,接着就把你投到猪狗牛羊身上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郎小天警惕的看着这名青年,脱口问道。
“嗐,现在的天庭可不比以前了,玉皇大帝的一言堂得罪了不少上界大仙,结果被这些大仙们造了反。现在,天庭实行的是民主集中制,最近这几十年又实行改革,这地府也改头换面了,西方一些杂七杂八的教派也都来凑热闹,把咱们华夏的亡魂都带跑了不少。天庭又不让搞垄断,只能是吵吵两句,像我们茅山教这种名门大教,可不甘心咱们这边的亡魂都被西方邪教蛊惑,既然天庭无能,我们也只好自发出来跟他们抢了。。。”
说着话,这名青年伸手推开了一个穿着暴露、试图接近郎小天的异国美眉,喝道:“我说干啥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别以为开放了你们婆罗门教就能为所欲为,再来抢客,小心老子抽你!”
“哎呦,我说哥哥哎,你看这广场上新来的都是些老人家,好不容易见到个帅哥,你就让妹妹一次呗,嗯~”
郎小天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对于这一男一女的嘴仗哪有心思听,见两人一时纠缠不清,赶紧快走两步,满脸赔笑的向着广场边一个身穿制服,胸牌上印着‘地府保安’字样的魁梧大汉凑了过去。
“这位大哥,这地府怎么比火车站还热闹?”
大汉斜眼看着郎小天手中的宣传单,瓮声瓮气的答道:“这儿是转生服务中心,前面是忘川河,要投胎登记就赶紧过去排队。看你挺识相的就提醒你一句,不想再活了就跟着广场上这帮人走,保证魂飞魄散。”
“啊?”郎小天惊讶一声,想要再问几句,却不料眼前人影一闪,那大汉已经自跟前消失,却是出现在不远处的桥头。
‘我靠,不会真是天兵天将吧?还会瞬移?’
郎小天环顾四周,只见拥挤的亡魂们向着那桥头处移动着,还有不少经受不住广场上俊男靓女们的蛊惑,跟着他们走出了广场之外,却是眨眼就没了身影。这时,又有几名青年朝郎小天走来,他想起刚才那位保安的警告,哪还敢再停留,立刻紧赶几步,用力挤进了奈何桥头长长的队伍中。
“姓名?”
“翠花。”
“年龄?”
“九十八。”
坐在桥头处的一位制服美女,一边机械的向身前的老妪问着话,一边两手麻利的在键盘上敲击着。郎小天跟着排队的长龙缓缓地向前挪动,就在他快要对眼前的一切产生视觉疲劳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回头一看,就见十几个身上纹龙画虎、凶神恶煞的赤膊小青年横冲直撞的来到了眼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