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天蟾山庄的商队进城之后就遵了大小姐商璧胭的话不顾天色就进了衡山郡守府,为的就是尽快将这批贡品交到衡山郡守鲁年手中。天蟾山庄商家靠着精明的头脑和手段,做玉石生意起家,丝绸、茶叶、瓷器各类商行遍布了大翳南北西东。至现任庄主商应显,商家已在大翳皇朝境内富甲一方了近百年。
商应显膝下一双儿女,小儿子商璧胤年纪尚幼,大女儿商璧胭自小随父亲打理家中产业,年纪不大却头脑清晰,做事自有一番手段,虽是不过十七年岁,但也能为商应显分忧不少。
运送贡品,照例可由朝廷安排兵马至备好贡品的天蟾山庄协同押送往衡山郡境内即可,再由朝廷自行安排统一送至京都。但此次朝廷密函中提到了这批贡品中,当朝尊卢皇后点名的宝物——北霄渡冰鉴,千叮万嘱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虽是如此,商璧胭倒在另番打算。先是一改大批兵马押送惯例,主张低调行事,由天蟾山庄全权派遣人手提前出发,自己亲自督押。事前封锁消息,外界并不知道此番运送的便是贡品,只当是普通的天蟾山庄商队,只是有她大小姐顺路随行。又点了府中十几名高手换装,名为护她顺商队去衡山郡游玩。等交了贡品,再通知山庄派出声势浩大的贡品队伍。
这番渲染,大有铤而走险之势,殊不知她心里正嗤笑着对贡品顺手牵羊嫌疑最大的可不就是你朝廷自己的人,既然如此她也顺水推舟,好好布置布置这花眼阵仗。先换个风声,贡品顺利到了皇后手里即可凭此在尊卢皇后面前留个印象。所幸从天蟾山庄一路过来都相安无事,却在城门口遇见柏冰二人。没想到那毛头少年居然敢求携同入城,一旁那略显疲态也难掩倾城之貌的少女更是身怀绝技,不禁令她提防有诈。趁林行当面跟起冲突,迅速暗暗吩咐高手们按兵勿动。几句话下来,他二人也无甚动作,反而林行却一脸较真。当时天色不早,武晔城下仅隔一步之遥,为免夜长梦多,倒不如顺了他们速速进城,进城后再派人跟踪,同时尽快交付贡品。
这次商队的护卫长名林行,家族世代为商家的家臣,祖辈都是庄主的左膀右臂,也正是从小受着祖荫,以继承天蟾山庄二当家为己任。年少气盛却不大被认可,心中有结。偏又是个好高骛远之人,盘算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做到商家的位置。他大商璧胭七岁,除此之外处处不如,原本也是从小对商璧胭八分痴恋,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商家的乘龙快婿,长大后竟倒添三分嫉妒。自从商璧胭与商家世交、廷尉卿桓隽的儿子桓子瑾相好,心中偏驳更甚。本来也没将柏亦君的无礼放在眼中,偏偏她一句“你当家我偏还嫌弃”触到了他的软肋,所以才兴师动众的要整柏冰二人,进城后商璧胭交代要暗中盯梢,他当然也没打算便宜他们。夜已三更,贡品清点交接完毕回到天蟾衡山别院,又被商璧胭传来。
看着商璧胭坐在大厅高座之上,一手拾起青花茶盏,一手柔荑玉指捻起雕着蟾蜍的茶盖,俏唇微启,轻轻一吹抿了口茶,看了眼堂下的林行,也不说话。
林行见眼前少女一抬眉一举手间的风情,不禁脸红,心想胭儿真是越发标致了,几分娇涩几分成熟,确实是个闭月羞花的美人儿,就是脑袋太精了。商璧胭被他肆无忌惮的眼神看着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林行回过神,道:“胭儿,货物都已交付鲁郡守清点核实。”
“辛苦了,林二哥哥。子瑾明日到武晔,我再在衡山郡多待几日,林二哥哥你可以先行回庄的。”
听到桓子瑾也要来武晔,林行脸色一变,醋意大发,忙开口道:“胭儿……”
“林二哥哥,”商璧胭抚媚一笑便打断了他的话,“不过衡山郡的那些铺子就劳烦你帮我过过目,又要拖延你回程了。”
这声音又让林行心头一酥,当然愿意随商璧胭在这里多待上几日,忙应承下来,心中喜不致胜,盘算着先留下到时再安排不迟。商璧胭也无多话,笑笑寒喧几句便起身要走,林行又想多找几句话聊,忙道:“璧胭,我觉得那鲁年有些古怪。”
果真,商璧胭又坐了下来,道:“如何?”见到商璧胭回座,林行一喜,口气稍定,道:“在郡守府衙内交接货物之前,胭儿你在正厅,我督着众人卸货前往后院,见着了鲁年,身旁还有一个青年。”
“噢?”商璧胭猜到他要说甚么了,必是鲁年与江湖人士往来,还是夜里往来。
“鲁年不知我们行程,必然没想到我们今夜即到,还正与这青年相会,神色慌乱,其中可能有蹊跷。”
商璧胭见他说的缓慢,大感不快,但面上也不着痕迹的无辜笑道:“林二哥哥,难道鲁年那老匹夫一把年纪还能行断袖之好?”
听此,林行哈哈大笑,“胭儿你真会说笑。既有断袖之好,何在乎年纪?即便小儿也是可行,何况鲁年也才年届五十,正值壮年嘛。”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笑眼看着商璧胭。
商璧胭见他眼睛里透着之色,甚是鄙夷,道:“林二哥哥对断袖之好很是熟稔。胭儿有些累了,明日再安排把衡山郡的铺子看看罢。”
林行面上一红,以为商璧胭错认自己也有断袖之好,忙道:“胭儿你错怪我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那鲁年身旁的青年倒是不一般的人物。”见商璧胭没有丝毫兴趣再追问的样子,林行只好赶紧说道:“若是没记错,应是武林名门苍霞山的少主徐吾宣。早前得到消息说他这两年都待在漠国,没想到竟已回到中原。鲁年见到我们后院卸货,也不遣他避嫌。朝廷命官与这刚回到中原的江湖人士来往过密,倒是奇怪。”
“他苍霞山在衡山郡境内,有来往也是人之常情。他母亲宋觅是尊卢皇后的座上常宾,连前太子妃、漠国的德照公主都曾是他娘的徒儿,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拜会一个小小郡守,也没甚么大不了。”
“胭儿说的是。”林行无话可说,只得称是。
“不过,皇上又病重,各皇子都在争抢太子之位……”商璧胭凝神思索了一会,道,“林二哥哥,胭儿累了,你先下去罢。”
待林行依依不舍退下,商璧胭才招呼丫鬟跟着回房。想到徐吾宣之事引发的总总猜测,商璧胭倒是有些兴趣。
大翳当朝的尊卢房尊卢皇后一直是商璧胭心中崇敬之人。尊卢皇后生育二子一女,太子澈天生人中龙凤、俊逸非凡可惜痼疾缠身;五公主月足尚未出世便被婧妃害死,尊卢皇后自己也差点死了;六皇子澍出生时,天降甘露于连旱三年的大翳,但这十几年来,根本鲜少听闻他的消息,虽然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都跟六皇子澍擦上了边,甚至连与统管天下兵马的太尉公——公楚献之的孙女的订亲宴上,也未露脸。
太子澈弱冠之年病死,漠国德照公主虽然自九岁就进了大翳皇宫订亲,至太子澈死也未及成亲,更别提子嗣。若是宫内没有任何变故,必是三皇子渐或者六皇子澍立为皇储。六皇子澍再不现身,三皇子渐即位,三皇子渐亲母慕妃就是皇太后,而名震天下受尽景仰的尊卢皇后地位必然不再,到时按例应是去守皇陵太庙,虽然这绝不是尊卢皇后的作风。其他皇子不定会效仿前人,认皇上最爱的尊卢皇后为母,以得太子之位。有了尊卢皇后这靠山,也就抓住了正安皇帝,胜券在握。
这种时候,徐吾宣一从漠国回来就突然私下与朝廷命官交好,保不全便是在为哪个皇子活动了。他爹徐吾寂岩与漠国之王北宫烈莫逆之交,武林名门苍霞山、北宫烈的女儿大翳皇朝御封的德照公主、北宫烈的漠国、尊卢皇后、储位,都已是环环相扣。一场储君争夺之战,在所难免。
月光皎洁,窗边一袭素色轻纱衣柔美撩人,七层极薄的纱衣之下,成熟的少女身形仍然婀娜抚媚若隐若现,肌肤玲珑剔透。看着窗外月色,商璧胭嘴角上抹,自语道:“这大好时机,不知有何奇货可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