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讲到近战搏杀,武艺高强的康洪恩来了兴致,他饶有兴味地说道:“要讲炮火厉害,我们国家是比不上外国鬼子,可要讲到耍刀弄剑,外国鬼子是不在行的。咸丰年间英法联军侵占北平的时候,我们谢庄的女英雄冯婉贞不就率领一班精于武术技击的少年以少胜多,把手持洋枪洋炮的洋鬼子打得丢魁弃甲抱头鼠窜吗!在我们这个地面上,我们这里那个庄稼汉子不是武把式,随便出来个孩子也能斗上个三招两式的,要是打埋伏搞偷袭,近身厮杀搏斗,还能让日本鬼子沾了便宜去!”
冯婉贞是咸丰年间北京附近的谢庄人,祖籍山东,是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期抗击外侮的女英雄,1860年,英法侵略军占领北京后,手握重兵的咸丰皇帝逃之夭夭,圆明园被英法侵略军抢掠一空,又到四处掳掠。十九岁的冯婉贞与父亲冯三保一起,带领民团打败了英法军队,保护了谢庄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一时在民间传为佳话。时过多年,对于冯婉贞的名字和英雄事迹在普通老百姓中虽然知之者并不很多,而在读书人中冯婉贞却是个几乎尽人皆知的巾帼英雄。
对于冯婉贞的英雄事迹及其奋勇杀敌的战斗场景,清末南社诗人徐珂在其所撰之《冯婉贞胜英人于谢庄》一文中有极其传神的描写,至今读来仍觉如见其人如临其境:如“女婉贞,年十九,姿容妙曼,自幼好武术,习无不精”,“皆玄衣白刃,剽疾如猿猴”,“婉贞挥刀奋斫,所当无不披靡”,“彼此错杂,纷纭孥斗,敌枪终不能发”,把一个战斗场面写得活龙活现,令人心驰神往!康洪恩早年就在书中见过冯婉贞抗击外侮的英雄事迹,倾慕她的为人,因此听他随口道来,犹觉其豪气勃发,如睹其英武风姿,令人叹服!
邹同义听了哈哈笑道:“兄弟这话算是侃到了点子上,我们这些弟兄要讲冲锋陷阵大概会欠点儿门道,可要是讲穿墙入户,擒拿格斗,个个都有两手绝活;不用听有人传说日本鬼子的枪法多么神,真要是刀对刀枪对枪地一对一的较量,我们的弟兄的枪法也不见得就会输给日本鬼子。若不然的话,我们这没有本钱的买卖怎么能够做的下来呢!”
他之所以说得这样自信,绝不是信口自夸,而是有充分的事实根据的。他自己赖以成名的八卦滚手刀在当地武林就罕遇对手,少林大红拳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对于后来使用的新式武器,不论长枪短枪他都能玩到枪打飞鸟百发百中,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强将手下无弱兵,在他的精心调教下,手下的三百多号弟兄个个武艺高强,就更不用说还有好多带艺前来入伙的成名人物了。吕景文以一杆梅花枪享誉武林,而吕信文则善使双刀,轻功卓绝,兄弟二人都是武林高手,其手下也个个不是等闲之辈。因此听他侃侃讲来让人觉得特别有底气。
景元甫见大家说得入港,便循循善诱地说道:“打仗吗,第一就是要想办法消灭敌人,第二就是要保护好自己不被敌人所消灭;这就如同比武较技一样,既要打败对手,又要避免被对手打倒,道理是一样的。至于用什么办法用什么招式取胜,那就要看自己和对手的具体情况了,我们若是耍惯了剑,就不要去用刀,若是耍惯了刀,就不要取用剑;敌人若是善于陆战,我们就和他打水战,敌人若是擅长水战,我们就同他打陆战;只有以己之长克敌之短才能够发挥我们的长处克敌致胜。现在日本鬼子的炮火厉害,利于打阵地战,我们就偏不跟他两军对垒明打明地干,我们可以采取游击战法去打他的伏击,偷袭他的营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让日本鬼子摸不着头脑,我们不就稳操胜券了吗!”
吕景文听了景元甫头头是道的分析解说,打心眼里佩服,赞叹道:“景委员长真不亏是行伍出身,打仗的行家,把这行军打仗的道道都琢磨到骨头里面去了,今天可让我们哥俩长了见识了。我们这些年做这没有本钱的买卖就是这样干的,入户绑票抓人我们往往都是先等摸清了底细才去下手,半路劫财我们也是选择好了最险要有利的地方才去打埋伏,没有把握的买卖我们是轻易不去做的,所以我们很少失手,很少遇到摆不平的事和摆不平的主儿!我们可以用我们打家劫舍的老办法和日本鬼子去周旋,这往后的仗就好打了!实在不成,我们还可以回到这芦苇荡里躲避一时嘛!”
见吕景文说起打家劫舍的往事,邹同义哈哈笑道:“我们也懂得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这些年来在芦苇荡里藏兵捉将,出港去瓮中捉鳖,我们可没有少打漂亮仗!官府派军队进港来围剿了我们多少次,我们就在港里和***官军捉迷藏,从来就没有让***官军占过我们的便宜。对付官军我们就是用的景委员长讲得这样的法子!”
听到吕景文和邹同义二人说起自己打家劫舍的往事津津乐道,不但毫不避讳,还把其当作打仗的经验来讲,景元甫、向靖远和康洪恩三人都觉得好笑,可又觉得他们讲得话糙理却不糙,便不约而同地跟着笑了起来。景元甫笑道:“两位老兄说得极是,这就是我们队伍的优长,我们对付日本鬼子就可以用这样的办法。古人讲强龙不压地头蛇,日本鬼子再能,来到我们的一亩三分地里,只能是两眼一抹黑,讲到熟悉地理环境,还能强过我们去!”他这样一捧,说得大家一齐笑了起来。
把邹同义和吕景文二人率队出港抗日的事情确定下来之后,五个人又进一步商量扩编队伍,进驻金沙镇的相关事宜。五个人正在说话间,吕信文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进门就挠着头皮说道:“刚刚海上的秦二虎上岛来了,说是有重大事情要找大哥二哥相商,非要和你们老哥俩见个面不可!我推托说现在咱们家里正在接待重要客人,不方便见面,要他改日再来,可他就是闹着赖着不走,还发起火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吕景文疑疑惑惑地自语道:“他事先也不来个信,现在突然冒上来,有什么着急的事来商量啊?”紧跟着又向吕信文问道:“你有没有问过他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若是没有太要紧的事情,你就直接代我们老哥俩去同他商量吧,我们这里还有好多大事没有安排定呢,那儿有功夫去和他闲扯!”吕信文踌躇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然后一转身返了回去。
秦二虎是大口河入海口外望子岛上的海匪头目,他和邹同义、吕景文虽属一路,可并非一伙,对于这些情况景元甫、向景远和康洪恩都是知道的。听人讲,他出身贫苦,早年因家贫生计无着随同叔父去闯关东,九一八事变后在东北参加过抗日义勇军,后来因为队伍打散了,被日寇追捕甚急,才又辗转跑回了老家来,投奔小站一带的大土匪李修山(绰号三秃子)处落了草。后来因为看不惯李修山嚣张跋扈的作风,便伙同其兄秦大虎和堂弟秦三虎串联亲信十多人脱离李修山,在渤海东部沿海一带自立了旗号。
秦二虎虽然是海匪,但他出身贫寒,又是当地人,落草为寇本非所愿,因此他绑票有个原则,那就是不绑穷人的票,不绑沿海海堡各村镇老乡的票,专门劫掠海上往来富商大贾的船只,并且具有强烈的民族意识。日本鬼子占领天津后,土匪头子李修山卖国投敌当了汉奸,拉他去入伙,被他给严词拒绝了。他的手下人数不多,只有区区几十个人,活动能量和影响力却非常之大,他们活动在南起大口河北至大沽口一带广阔海域,控制着自狼坨子至白浪头一百五十多华里的海岸线,扼住了自天津至青岛、上海一线的咽喉要路。提起“秦氏三虎”,沿海一带的老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对于“秦氏三虎”的情况华北民众抗日救国总会早有分析研究,早就把他列入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争取的对象,只是一时还没有找到可靠的关系去联络。现在一听到秦二虎自己送上了门来,向靖远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向景元甫建议道:“大家都是同路人。我们又何惧一见!反正我们这支队伍很快就要拉出去了,咱们何不借此机会探探他口风,争取他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呢?”
景元甫一听,也觉得机会难得,于是微笑着向邹、吕二人说道:“今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既然秦当家的正好撞到了我们这里来,我们大家和他见一见又有何妨?为了说话方便,我们哥仨可以暂时避一避,你们老哥俩可以借此机会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此行到底是干什么来的?若是能够把他们一同拉进来参加我们的抗日队伍,不也多了一份力量吗?两位老兄看看我们这个主意怎么样?”他用一种商量的口吻向邹、吕二人建议着,因为怕碰了钉子,他把话讲的十分委婉,预先给自己留了个下台的台阶。初次和这两位不服天朝管的绿林魁首打交道,他不得不谨慎从事!
邹同义和吕景文对视了片刻,迟疑地说道:“我看这事也成!不然的话,老二就先去见见他吧!”他虽然也有心于此,毕竟不好硬性擅自做主,故而没有把话给说死。吕景文见大家都一致赞成,便笑应道:“那好,我先去问问他这次是干什么来的,探探他的口风再说!”说着一挺身站了起来,迈步向门外走去。景元甫和向靖远、康洪恩三人随即退身躲到了东边的耳房里去了。
吕景文出去没有多大一会儿,便和吕信文一同领着秦二虎走了回来。一进聚义厅的大门,邹同义赶忙起身相迎,满脸堆笑地欢声道:“秦老弟驾到,欢迎,欢迎!”
秦二虎是个车轴汉子,个子不高,长得又粗又壮,黑红的脸膛泛着油光,豪气勃发,站在当厅拱手一揖,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两位大哥不会让我来吃闭门羹的,怎么,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干得是一样的买卖,你们哥几个还有怕我的事情吗?”
“哪里,哪里!”邹同义哈哈一笑,揖让秦二虎落座,反问道:“兄弟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这么着急来岛上见我们哥几个,有什么大事来和我们商量啊?说来让我们哥仨听听!”说着话眯起双眼向秦二虎的脸上搜寻着,想要从他的脸上探出什么秘密?
秦二虎移步坐到西边的圆背圈椅上,嘿嘿一笑,故意卖弄地说道:“天津线上的弟兄给我们送来个好消息,有一艘满载货物的大船明天要过我们的水路去青岛,我自己吃不下,想请两位老兄给帮个忙,事成之后咱们两家五五分账,不知两位老兄肯不肯赏脸?”
邹同义大笑道:“难得兄弟这样仗义,有这样的好事还来想着我们弟兄,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成!你老弟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什么时候安排动手?”
秦二虎诡秘地一笑,又道:“那好,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得提前把事情给你们老哥俩讲清楚了,这艘货船的茬子可是够硬的,到时候捅出了娄子你们两位老哥可不能来埋怨我!”
吕景文听了不屑一顾地揶揄道:“我们弟兄的脾气你老弟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过怕字,就是天王老子又有什么好怕的,茬子再硬又能硬到那里去?”
秦二虎笑道:“这可不是一般人的船,这可是一艘日本鬼子的商船,若是惹恼了日本鬼子,说不定就能捣到我们的老巢里来,你们难道不怕?”“啊呀!”三个人一听,立即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惊呼起来,随即爆发出一场哄堂大笑!追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