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第十四章（9）竹篮打水
天刚刚擦黑，金沙镇的大街小巷里就涌满了欢乐的人群。秦三虎与同来的弟兄在孔冠魁的引导之下，混迹在观看表演节目的人群之中搜寻着殷墨翰的行踪，伺机下手；汤敬渊则率领着手下的弟兄在黑影里远远地傍着，等待在捕捉殷墨翰得手之后及时地进行接应。秦二虎因为出来影子太大，被邹同义和吕景文留在指挥部里等待消息。
由于大街上的社火队伍一挡接着一挡，人流如潮，殷墨翰又始终出现在灯光明亮的显眼位置，应酬接连不断，迟迟不得下手，把孔冠魁、秦三虎等人急得脑门子上直冒汗，可是在这种热闹的公众场合又不能不顾后果地强行下手，只有耐着性子等待。
一直捱到各路社火队伍和围观的老百姓都上了演武场开始观看“盒子灯”的时候，才等到了下手的机会。孔冠魁见由四面八方云集而来的围观群众都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盒子灯”的新奇表演节目上，演武场四周已经人迹稀少，便悄悄地对秦三虎说道：“秦老弟，机会到了，找个面生的弟兄去把殷墨翰给引出来，咱们的事情就大功告成了！”
最近两天以来，殷墨翰过的大不安宁。自从把“赛半仙”皮万祥打发到望子岛去见秦二虎搭桥联系投靠日本人的事情以后，附近直系亲属被绑架的坏消息就接踵不断地传来，而且无一例外都是秦二虎的人干的，这让他大伤脑筋。因为这些糟心事情都是他的宝贝表弟阎康侯引发的，他又无力扭转乾坤，就只好把来报丧的人都给打发到阎康侯那里去了。
等到“赛半仙”皮万祥回来的当夜向他报告的时候，说了好多让他丧气的话。当“赛半仙”说到秦二虎本来无心与阎康侯为敌，迫不得已才采取报复措施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这种报复是情有可原的，开始在心里埋怨起阎康侯做事的莽撞。
“赛半仙”向他进言道：“事情弄到了这个份儿上，要想善了的话，就只有劝阎三爷那里先放人了。你们这些门当户对的亲戚那家不是腰缠万贯的大富豪呀，跟那些顶着一脑袋高粱花子的穷庄稼汉子相比，那不是天壤之别吗？今天这事可不是人家秦当家的先下的手，到时候要是玉石俱焚可就是阎三爷害了他们，不值呀！”
殷墨翰思量无计可施，只好向“赛半仙”央道：“要下手去办的话就得尽早下手，不然的话，这些至亲好友的罪可就受大了。这样吧，皮先生，解铃还待系铃人，先前是您出面给搭的桥，您就好人做到底，再辛苦去于家务跑一趟吧。我给您写封亲笔信带上，您到表弟那里之后，一定要替我善言规劝，千万别让他一意孤行，再捅出什么娄子来！”
打发走“赛半仙”以后，殷墨翰一宿没有睡好，满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都是那些前来报丧的亲戚们忧戚的面孔；可是，这种魑魅魍魉的糟心事又无处找人倾诉，只有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向自己的肚子里咽，次日起床以后精神便有些恍惚。他本想在家里静养两天，可时值元宵佳节，商会里有好多的应酬，他又不便不到场，到晚上社火一起，在贾相臣、杨芳楷等人的屡屡催促之下，只好强打起精神出了家门。
孔冠魁、秦三虎、汤敬渊等人一路跟踪到演武场的时候，殷墨翰正在贵宾席的看台上与贾相臣、杨芳楷等社会名流在一起观看“盒子灯”的表演。“盒子灯”是金沙镇传统的社火节目，变幻莫测，引人入胜，聚集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在万人攒动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头戴毡帽的青年男子悄悄地凑近了他的身旁，向他附耳低语道：“殷表爷，我是阎三爷派来给您老送家信的，出来借一步说话！”说完就回头向人群外挤去。
殷墨翰这两天一直为绑架人质的事情提心吊胆，来人虽然是附耳低语，在他听来却不啻于一声惊雷，便不由自主地起身跟着挤了出来。来人不紧不慢地向东走着，殷墨翰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并不急于相问，待跟进到僻静之处才紧走了两步追上来，轻声说道：“别再往前走了，没有事了，就在说吧！”
听他这么一招呼，走在前面的青年男子便停下了脚步，慢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出来，两手捧着递到了他的面前，轻声说道：“这是我们家三爷给您老写来的亲笔信，要立等回报的，您老先看看吧！”
殷墨翰刚刚把信封接在手里，正待要打开来找地方观看，忽然觉得脑后生风，还没有等他反映过来，脖子后颈上就挨了重重地一击，一头就向地上栽了下去。――这一掌是孔冠魁砍的，他一直闪动轻灵的身形蹑足潜踪地跟在殷墨翰的身后，见到时机一到，便立即下了重手，他是习练铁砂掌的名家，这一掌力贯千均，当时就把殷墨翰给打得晕了过了。
这个时候，尾随而来的秦三虎等人一涌而上，迅速把人事不醒的殷墨翰给架了起来，回头就向一旁停放的轿车子跑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填到了轿车子的车厢里。汤敬渊则率领着手下的十几个弟兄结成扇面形状向着摩肩擦背的围观人群挤了过去。前后没有几十秒的时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殷墨翰给料理了。
等到孔冠魁护送秦三虎等人赶着轿车子出了东寨门的时候，秦二虎等人已经牵着马匹在寨门外等候多时了。在皎洁的月光之下，秦二虎一见寨门大开，情知绑架已经得手，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孔冠魁乐呵呵地说道：“幸而不辱使命，让秦大哥久等了！”
秦二虎抱拳谢道：“有劳孔老弟，事关紧急，我就不罗嗦了，援手之恩定当后报，咱们弟兄后会有期了。”说着，便吩咐从人赶紧跨马上路。
孔冠魁在一旁叮嘱道：“殷会长虽然是个白面书生出身，算不上是什么高手，可手下也多少也有些三脚猫的功夫，我只是用重手法暂时把他给震昏了，你们在路上还要小心在意才是，别让他给钻空子给跑了。”
秦二虎骑在马上应道：“你就放心吧，孔老弟，干这种事儿咱都是行家，我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走的！快快请回吧，我们走了！”说着，打马就带头向东跑了下去。片刻之间，一行连车带马也都如流云一般随着跟了下去。
今天一大清早，“赛半仙”皮万祥就带了殷墨翰的亲笔书信，骑着自己的小毛驴赶往了于家务，午前时分便进了于家务的土围子，来到了阎康侯的伪军司令部。阎康侯正在为秦二虎大肆绑架阎氏宗亲的事情急得脑瓜仁疼，见是“赛半仙”皮万祥来到，又是殷墨翰委派来的信使，看过殷墨翰的信后，便招呼黄省三、董祥荣、金罗汉等人一齐过来相见。
话头刚一拉开，“赛半仙”皮万祥就惶恐地向阎康侯告罪说：“学生才疏识浅，有辱三爷和殷爷所托，这次去望子岛，游说秦二虎入伙的事情不但没有给办好，还给三爷惹了不小的麻烦，万望三爷和诸位多多见谅！”说着，又站起身来抱拳致谦。
阎康侯讪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皮先生为我们不避斧钺前去匪巢策反，多负辛劳，有功无过，何须太谦！先生还是先详细说说秦二虎等匪首见了我的亲笔信之后是如何面复于您的吧，这两天海匪的活动猖獗，反绑架了我们家好多的亲戚过去，让我好生烦闷，不知他们这些匪首作何打算，也好请各位为我参谋参谋！”
“赛半仙”应道：“三爷不必过于心惊，秦大当家的也并无恶意。我这次去到望子岛以后，虽然在岛上被扣留了两天，可秦大当家的和他手下的兄弟们对我还算客气，并没有为难于我。他看了三爷您的亲笔信以后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悦之意，只是对三爷您请他的众多亲戚来做人质的事情不以为然。他对我说，他与三爷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要他投效在三爷麾下效力原本是可以和和气气商量的，即使商量不成，也可以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样大动干戈，他是不赞成的！”
又道：“我还在岛上被扣留的时候，秦大当家的就把贵府的宗亲挚友都给抓了起来，现都在岛上给扣着。不过，这些被抓去的亲友也没有受什么罪，都象是待客人一样待着。临行之时，秦大当家的和我交代说，他原本就没有想过要与三爷您为敌，今后也没想；只要三爷您先把老秦家的亲友都给放回家去，在得到确切的准信儿以后，他会把贵府上的所有亲友礼送归家的。看他这话的意思，他之所以反抓贵府上的亲戚去做人质，无非是求得自保，是不会轻易痛下杀手撕票的。”
阎康侯听罢，挠了挠头皮，赧然道：“照这样说来，这事倒是三爷我做莽撞了。秦老大这话说的也在理儿，自从他们弟兄起事以来，有他们黑龙港的这些同行隔着，还真没有到咱们的地面儿上来骚扰过，说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也不差。说来说去，还是三爷我开锁用错了钥匙，使用的方法不够妥当！”
突然间，他把话锋一转，目光烁烁地盯着“赛半仙”追问道：“照先生所说，秦老大对投靠在三爷我的麾下效力这事还有得商量？”
“有得商量！”一见阎康侯追问，“赛半仙”想也不想便斩钉截铁地应道，“秦大当家的让我给三爷您带了话来，说是他投奔八路只是因为自己的良心发现，现在国难当头，不愿意再打家劫舍地继续为寇了，只要是三爷您与日本人决裂，拉起队伍抗日，他是可以不计前嫌来给三爷您拉马坠蹬的，绝无怨言。”
“他还让我给三爷您捎话说，现在投靠到八路名下又不给发军饷，弟兄们都苦的很，若是三爷您能够给他们的弟兄发军饷，他是非常乐意带着队伍来投奔三爷您的。”
他这一席话说得阎康侯一阵默然，过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算了，算了，人各有志，不可强勉，说来秦老大对我也没有相欺之意，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管秦老大能不能够过来投效于我，就先把他的人给放了再说吧！”
他见黄省三、董祥荣、金罗汉三人都一直默然不语，又高声问道：“你们老三位看看这样来办妥不妥，还有没有更妥当的办法？”
黄省三红着脸说道：“我本来一是想让三爷您仿效诸葛孔明收姜维的先例把秦老大收服过来效力的，现在弄成了这个样子，有几十口子人质捏在他的手里，也只能够是从权了，那就先把咱们自己的人交换回来再说吧！”
董祥荣素来对黄省三的小聪明不太感冒，见其出的馊主意不但打了水漂，还惹出了这么多的乱子，心下正自惬意，见阎康侯出言相问，便随口应道：“三爷说得极是，人家先前也没有招咱惹咱，能够放一马就先放一马吧，等过了这道坎儿有什么事情再说吧！”金罗汉也佩服秦二虎是条汉子，跟着点头称是，一片乌云就这样漫散了！
阎康侯这时的心里已经释然，向“赛半仙”说道：“这事就这样去办好了，只是还得麻烦皮先生给跑跑路，秦老大那里的事情还得先生帮忙去斡旋哪！”
“赛半仙”朗声应道：“三爷您请放心，只要三爷用得着在下，就是再多跑几趟也没问题的，想那秦大当家的也是个讲信义的绿林好汉，是不会食言的，我凭着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尽力去说合就是了！”追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