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虎没有凭空从这茫茫的黑夜之中蒸发,秦二虎手下的战士们也没有蒸发,他们全都投身在了大口河黝黑的汹涌波涛之中!——这就是他们事先给自己预留下的全身而退的退路,也是他们事先选定好的应急的撤退方式!
为了掩护部下的数百个战士和伤员从容地上船撤离,为了让自己、也为了让坚守到最后的二十多个战士全身而退,秦二虎给大家预留下了这样一条令敌人难以测度的水下退路。他之所以给大家选定了这样奇特的应急撤退方式,是出自于万般无奈,也是发自于胸有成竹!
在两军对阵,背水交战之际,阻击阵地上战士们的一行一动都在敌人的密切窥伺之下,也都在敌人火力压制的范围之中,又会时时刻刻受到冲锋进攻中的敌人的钳制,要想在这弹雨横飞的战场上全身而退,谈何容易?没有超乎寻常的勇略和出人意料的奇思妙想是绝难办得到的!
秦二虎之所以要选定这条全身而退的退路和这种应急的撤退方式,是在事先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这一来是,坚守到最后撤离的这些战士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掩护手段,如果采用常规的驾船方式撤离,等不到下船起行大家就会成了敌人火力集中扫射的活靶子,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就更不用说要全身而退了!
这二来是,坚守到最后撤离的这些战士个个都是渔家子弟,深谙水性,虽然由于时代的阻隔,不能够同水泊梁山的“浪里白条”张顺和“混江龙”李俊相提并论,但其弄水的本领当也不亚于这两位艺业惊人的“天罡星”。因为水泊梁山的这两位“天罡星”也只不过是大江大河上的水上豪杰,而秦二虎手下的这些战士则个个都是真正的“海中蛟龙”!
这三来是,采取这种常人难以测度的应急方式撤离,可以让冲上来的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令其无处寻踪,更无计可使。只要战士们一个个凝神闭气潜入浪底再顺流而下,片刻之间就可以冲出河口进入大海。
而在此之前,他早就安排秦三虎等人驾船在海上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如此安排下来,就是一旦被追击下来的敌人给识破发现,等到大家顺流而下的时候,也一定是鞭长莫及了!
事实上,一切全都如同秦二虎事前所想,坚守到最后撤离的这二十多个战士并他自己,都在潜入大口河的浪底以后悠哉悠哉地游出了河口,又都在波浪滔天的海面上顺顺利利地登上了等待接应的船只。
——就在犬养次郎望着黝黑的河面狐疑不解的时候,秦二虎已经伴同着先前撤离下来的大队人马向着大海中的望子岛扬帆前行了!
在东方的海平面上渐渐现出鱼肚白的时候,秦二虎、雷振海、秦大虎、秦三虎等人和部下的战士及伤员分乘着三艘扯满风帆的大船驶回了望子岛。
为了给他们这些凯旋而归的将士接风洗尘,留守本岛与先期到达的战士们早就预备好了丰盛的酒席守侯着。一等秦二虎、雷振海等人引着大家上岸之后回到驻地,便在聚义厅的里里外外大摆宴席举酒庆贺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的倦意一去,兴致便高了起来。三句话离不开老本行,唠的自然多是当下的战斗景况。战士们多为金沙镇和狼舵子偷袭战的胜利而欣喜雀跃,也为潘家洼放火逐敌的佳作而恣意癫狂。
而在咀嚼回味自狼舵子一路撤退下来的连番阻击的时侯,大家则多是又喜又悲,唏嘘感叹不已。他们为自己所取得的丰硕战果而骄傲,也在为战友的流血牺牲而感到无比的痛惜!
秦大虎深有感触地回味道:“他姥姥的,耍刀弄枪的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总是咱们追着别人去打,还真没有尝到过让人追着打的滋味,这一回算是让老子给尝够了。让小鬼子撵着屁股追了大半夜,真他娘的不好受!”
秦二虎笑道:“这就不大好比了,过去咱们打家劫舍,都是踩好了盘子十拿九稳了再下手去干,哪儿会有被人追杀的道理!这一次咱们和小鬼子打得是不期而遇的遭遇战,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也就只好随机应变了。
不过,要是说到难受的话,那也不只是咱们弟兄难受,那些一路追赶上来的鬼子汉奸比咱们会更难受的。你们大家咂摸咂摸,是不是这么回子事儿?”
秦三虎有些美中不足的感叹道:“要是都像在金沙镇城下那样去打,那才真叫过瘾呢!‘嗤、嗤、嗤’地把火箭一放,就光等着看小鬼子的西洋景了;再等到各路人马围上来一顿猛砍猛杀,就大功告成了。这往后的仗要是这样照着葫芦画瓢地打下去,那多带劲儿呀!”
“有准备的仗当然可以这样打!”秦二虎笑应道,“这就要看咱们事先计划安排的周密不周密了。可是,一旦打起仗来,战场上的情况千变万化,不可能每一仗都能够按照咱们预想的战斗计划去打,还是少不得随机应变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些不如意的事情也属正常,今天咱也没有让小鬼子讨了便宜去!”
大家在一起边喝酒边议论,气氛非常热烈。说着说着,秦二虎蓦然的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地忧虑道:“咱们由金沙镇撤退回来,这一路出乎意料地遭遇到了这么多的状况,不知道邹司令和许县长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雷振海眉头一皱,也跟着忧虑道:“咱们弟兄光顾着倒自己的小肠了,一时间还真没有顾到这一差。等安顿下来之后,咱还得想办法尽快地去打听打听他们的状况,危难之际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啊!”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还在半路上打着的时候,邹同义和许耀亭所部两支人马,也像他们一样遇到了很多不曾预料到的复杂情况。其战斗的残酷和形势的严峻比他们这一行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邹同义所部向黑龙港进发的时间并不晚,在秦二虎等人率领着大队人马自金沙镇出发的时候,他们也在陆续出动。但是,黑龙港的作战部队及伤员加在一起足足有两千多人,这么庞大的队伍转移到黑龙港,人吃马喂都是个大问题;为了备办必需的粮草和医药用品,他们是分三批出发的。
一大清早,吕景文就带着第一路人马出发了。这一路主要任务是用五辆大卡车运送数百名伤员,由张铁匠的一营人马护送,先期去了黑龙港。
早饭过后,由吕信文带着庄青山的一营人马,护送着二十多辆大马车拉着粮食药品等军用物资上了路。这两路人马由于出发的早,在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意外的阻碍,顺利地赶回到了黑龙港的大本营。
等到邹同义、康洪恩、易树林、孔冠奎、汤敬渊等人护送着第二批军用物资向黑龙港进发的时候,军情突然发生了新的重大变化。
在这时,伍代雄介率领着新组建的第二批扫荡部队已经逼近了金沙镇,其先头部队就是于家务阎康侯所部伪军的一个团。当邹同义等人护送着装载着粮食药品等军用物资的二十多辆大马车赶到娘娘河桥头的时候,正好与迎面开上来的阎康侯所部伪军撞了个对头!
在两天前金沙镇下的围歼战中,阎康侯所部伪军又遭受到了重大的损失,连死带伤达数百人之多。自打他图谋新海县县长这把金交椅以来,连遭败绩,损失惨巨;若作为一般识时达务的人来讲,也许就该知难而退了。
可是,他却不然,还是贼心不死地瞎忽悠,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为了让主子伍代雄介多加赏识,这次他是自告奋勇当先行官来了。
遵照伍代雄介的命令,为了在午时以前赶到金沙镇与各路扫荡部队会合,今天一大早,他就和董祥荣、黄省三带领着部下的伪军从于家务出发了。
在邹同义等人催动着马车车队在娘娘河的大桥上一露头的时候,他所部伪军距离娘娘河的桥头不过二三里的路程;而且这个庞大的马车车队在桥上过了没有一半,就被其所部的尖兵给发现了。
阎康侯一听尖兵报告说在娘娘河的桥头发现有大队的运货马车,干瘦的薄脸儿上立刻笑成了一枝狗尾巴花。
在他想来,这个马车车队不管拉得是什么货物都是送上嘴来的美食,他阎三爷虽然不是打家劫舍的绿林豪强,可也不妨做一次没有本钱的买卖。谁让这个没长眼睛的马车车队撞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来了呢?
可是,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架着望远镜向前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到在马车车队的前后左右跟定了许多全副武装的军人。这些人赶着马车一过桥头就向东拐了过去,分明去的就是黑龙港的方向。
他虽然自告奋勇争得了这个先行官,可是一提起黑龙港的绿林武装,一提起邹同义、吕景文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绿林魁首,还是从心眼里打怵!
可他转念一想,肚子里又有了主心骨:后面有他的主子大日本皇军和大日本皇军的骑兵跟着,这些绿林盗贼就是再厉害,一脱离了金沙镇坚固的土围子做防守的盾牌,是决然不会是大日本皇军的对手的,那他阎某人还有什么可担心可害怕的呢?不由得喜得一阵阵心花怒放起来。
他心下的主意已定,当即向董祥荣吩咐道:“我看前面桥头上的这些人都是去黑龙港的土八路,命令咱的骑兵先冲他一家伙,再派人去给后面的伍代大佐报个信儿,让他们也派骑兵过来支援一下。今天这个仗咱们肯定能打赢!”
董祥荣听到尖兵报告以后,也在架着望远镜向桥头上观看。他本不想没事找事地去这样的硬骨头,可是他只是个奴才的奴才,主子已经发话,他又岂敢不遵,便把跟在后面的骑兵连连长赫连洪招了过来,命令道:“三爷有令,要你带着骑兵连冲到前面的桥头上去,把那些拉货的马车都给劫下来。快去!”
赫连洪这时也不知道前面的马车车队究竟是何许人也,一听阎康侯有令,二话没说,就把把腰中的马刀抽出了出来,向空中一举,大叫道:“弟兄们,目标娘娘河桥头的大马车,谁劫下谁有功,三爷有重赏!”叫罢,他用两腿把马腹一夹,右手把马刀向上一扬,带头策马冲了下去。
在赫连洪的率领下,二百多个骑兵一起催马向前,就像是下大雨之前被狂风翻滚而来的一片乌云,向着娘娘河的桥头一路冲了过去。擂鼓般的马蹄声与雷鸣般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顿时响彻了云空!
邹同义、康洪恩、易树林、孔冠奎、汤敬渊等人,赶车的战士以及跟随在马车车队周围护送车队的战士们,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会有扫荡的敌人冒出来;待听到马蹄声和呐喊声滚滚而来,一个个都是大惊失色,慌乱了手脚,随即在前行的队伍中出现了一阵难以控制的骚乱。
在这一危急时刻,他们不仅面临着丢失大量军用物资的危险,更重要的还面临着被这些杀气腾腾的骑兵砍头剁臂的性命之忧;大敌当前,兵微将寡,又毫无准备,仓促之间无所凭借,他们怎么才能躲过这次厄运死里求生呢?
——冤家路窄本就窄,一片乌云盖顶来!欲知后事如何,请见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