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着粗衣的妇人手里牵着个面黄肌瘦的幼童,从屋内走出。。
妇人把手里的孩子往身前一拉,对老道说道,“道长如果能治好我家老二的病,我便答应老大同你走。”
老道看一眼妇人,便知道她是张得煞的母亲,因为这母子二人的五官长得极像,除了张得煞的大脑袋,二人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道也不说话,伸出一只手掌放在一脸病容的孩子头上,片刻之后,似乎嘴角微微**一下,随即哈哈一笑,说道,“好!老道就做件善事,为你驱了这孩子体中的寒蛊。不过在这之前,你要说清楚这孩子的病是如何得上的!”说完一双眼中似乎放出寒光,死死地盯在妇人身上,尽管他脸上仍带笑容,目光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妇人竟然丝毫不惧老道的目光,淡然说道,“六年前黎山大旱,庄稼绝收,全家都快饿死,我们只好从黎山逃难出来,一路流浪乞讨来到这里。出发时我家老二刚出生,不知道在路上染上了什么怪病,无论如何求医求药求仙求佛,都不见好。今年这孩子六岁了,可看着还像三岁的幼童,面色饥黄,每日里就是睡觉,一点精神都没有。恳请道长救救这孩子,如果能救得了老二,老大得煞就随道长修行去吧。”
张家母亲说到最后,两眼流出泪来,顺着脸颊落在衣襟上。
老道听完,仍用目光打量张家母亲片刻,忽然仰天一笑,说道,“黎山,的确出寒蛊,听说六年前那里大旱,饿死不少人,你说的倒也在情理之中。罢了,老道没兴趣探究你说的是真是假,这里有一粒百清丸,这小儿吃了,七日后便能将寒蛊全部排出。哼,你张家倒是好命,我这百清丸平日从不白给人,有的大富大贵人家百金来求都得不到,便宜你们了!”
他左手将幼童的下巴一拉,右手一弹,一粒青丸便飞进幼童口中。那小童咽下药丸后干咳几声,便吓得躲在母亲身后不敢露头。
张家母亲赶紧给老道跪下,哭着磕头说道,“多谢道长救小儿一命!道长大慈大悲,张家上下铭记在心,永远不忘!”
张有余也连连作揖,表示感激不尽!
老道哼了一声,右手一翻,拿出一锭银子,丢在张有余手上,又摸出一张写有字的黄纸,抓过张有余右手拇指,在那纸上一按,说来也奇怪,不用印泥,一个血红的指印便落在了纸上。
老道收了黄纸,冷冷地说道,“好了,你们央求的事情老道给办了,银子你们也收了,这孩子我就带走了!此后三年,每年腊月初一,都会有人来给你家发两吊大钱,三年后这孩子要有机缘入了道门,也会回家与你们团圆一回。老道承诺过的,便不会食言。好了,告辞了!”
他一把拎住张得煞的右臂,也不理会张家父母,抬步便向外走去。
张得煞感到眼前一花,便已经站在自家院门之外,又一花,竟到了村口,紧接着耳旁传来咧咧风声,脸上被疾风吹得生痛,眼睛都睁不开。
他感觉身体好像猛地腾空而起,御风飞行,心里一阵恐慌,想睁眼也不敢。
这感觉倒没持续很长时间,张得煞估计也就在一泡屎和一顿饭的功夫之间,脚下一实,耳旁的风声也停了。
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站在山巅的一座破庙之前。那庙从外看去破败不堪,屋塌地陷,杂草丛生,一丝生气也无。
脚下的山却从未见过,高耸入云,半山腰隐隐有云雾盘绕,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老道松开张得煞,自己向前走了两步,忽然伸出右手在破败的庙门前一指,口中喝道,“疾!开!”
只见一团光雾般的物事从破庙上空出现,先是一闪,随即消失不见。
老道拉过张得煞,走入庙中。
进了庙门,张得煞惊得一跳,刚才从外看还是空荡荡的庙中,竟凭空多出十余人在来回走动。这十余人中有七八个孩子,还有三位身着青衣的青年。
三位青衣青年见老道出现,都上前躬身,齐声说道,“恭迎青虹子老师!”
老道将张得煞推到三人面前,说道,“这是第九个童子,镇远记一下,他叫张得煞,灵根中下等,梧州城外刘家庄人,父亲张有余。这是他家的文书,你收好了。哼,这家人倒是好算计,要走了老道一颗百清丸。若非最后就差他这一个童子,老道急着回山,这等资质平常之极的小子,哪值得了老道的一颗丹药!”
老道将一张黄纸交给一名青衣青年,便不再理会张得煞和众人,脸色冰冷地穿过破败的大殿,走到后院消失不见了。
那叫镇远的青年小心地将黄纸收了,这才上下打量张得煞片刻,皱眉说道,“青虹子老师不会看走眼了吧?这孩子一副痴傻模样,难道真有灵根?有灵根若是脑子不好用,恐怕也无法修行吧?倒是便宜了将来和他一组的其他孩子。”
另一个青年手指放在唇上,轻嘘了一声,低声说道,“师兄小点声,你难道不知道这位老师的脾气?被他听见小心你的小命!”
又有一个青年上前,嘴角带着冷笑看了看张得煞,回头对那叫镇远的青年说道,“你们不觉得青虹子老师今天说的话有些奇怪?什么‘急着回山’,有什么可急?上面给的期限三月后才到期,我就不信三个月不能再找出一个有灵根的。我看他是瞒了我们什么重要事情。”
这三人当着张得煞的面低声说起话来,你一言我一语,不是发牢骚就是猜测老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好像张得煞不存在一般。
张得煞仍是一副木讷呆傻的模样,就站在原地,也不走动,也不说话。三人说了好一会儿,其中一名青年看一眼张得煞,忽然惊叫一声,说道,“坏了,这小子身上不会被老东西下了聚音咒吧?!若是如此,刚才那些说他的坏话可就都被他听去了!”
那两个青年一听也是脸上一白,其中一人抖手便向张得煞投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那黄符落在张得煞头上立刻消失不见,但他耳中却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有人在他耳边放了一炮一般,顿时一阵头晕眼花,两耳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叫镇远的青年手一挥,一阵风起,竟将张得煞卷到十余丈外,噗通一声,**着地,落在院角的一块空地上。
张得煞倒没感觉什么疼痛,因为他现在满耳的嗡鸣声,眼前天旋地转,这时就算有人在他**上砍上一刀,估计他也觉不出痛来。
张得煞索性闭上眼,趴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总算那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去了,耳鸣也好了许多,这才睁眼,四下望去。
那三个青年竟都不见了,身旁就是刚进庙时看到的七八个小童,或坐或卧,有人在仰脸发呆,有人在闭目小憩,有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一个圆脸的孩子见张得煞醒来,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哎,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张得煞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道,“我耳鸣的厉害,听不大清楚你说什么。你问我是哪里人吗?我住在刘家庄,我姓张,名得煞。”
圆脸孩子一愣,随即努力憋住脸上的笑容,问道,“大傻?你叫大傻?我没问你小名,你大名叫什么?”
张得煞用力揉了揉耳朵,有气无力地说道,“张得煞,弓长张,得到的得,煞气的煞。你说对了,大傻是我小名,你要喜欢叫我大傻,我也不会生气。”
大傻就大傻吧,爹说过,吃亏就是占便宜,我吃了小亏,将来说不定就占了你的大便宜!
圆脸孩子嘻嘻一笑,说道,“我叫李唅,我家住在三香镇。刘家庄在哪?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得煞也是一脸茫然,说道,“三香镇?我也没听说过。村学的先生讲过,刘家庄在梧州城外,梧州城我也没去过,据说是个很大很大的城市,你知道吗?”
此后两个孩子足足沟通了一刻钟,终于把对方家乡所在方位搞了个大致清楚。
圆脸孩子李唅所在的三香镇,在益州城外百余里的地方,而益州和梧州相距上千里。
这可是一个远远超出二人想象的巨大距离,算清楚后,二人都眼放精光,长出口气,齐声说道,“太厉害了!恐怕所谓的‘天下’也就这么大吧?”
张得煞问道,“你是那个白胡子老神仙带着飞来的吗?”
李唅有些沮丧的摇头说道,“不是,是刚才还在这里的一位大哥,叫牛金的,带着我和另外一个小孩,坐着像船一样的一种东西,在半空飘啊飘,飘了三天才到这里。不过除了大小便不方便,在天上飘啊飘的感觉也很好玩哩!”
二童于是又切磋了半天飞和飘的感觉孰优孰劣,最后张得煞总结道,“飞比飘好,我从家里飞到这儿也就两三泡屎的功夫,一顿饭都不到,这不影响大小便,不用憋着,也不会拉到裤子里。”
李唅颇有些服气地点头说道,“大傻哥,你虽然长得傻,可也挺有见识。”
忽然身旁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有个女孩儿的声音呜咽着说道,“呜~,我想妈妈,想爸爸,我不想修道,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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