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得煞盯着金子看了好一会儿,直把邱师弟看得心中焦急似火,可脸上还不得不勉力做出讨好的样子,不时温言劝说,若有人不明其中缘由在一边旁听,一定会纳闷为何张得煞就像是邱师弟的小主子,小祖宗,邱师弟拼命要把手里的金子供奉给他一般。.
终于,张得煞从“若是学会了空手变金子,今后的富贵日子该怎么过啊?!一天三顿鸡鸭鱼肉也不够,一天六顿又怕吃不下”的愁苦思绪中解脱出来,伸手在邱师弟的手掌上方停了一下,似乎很想把那块大金锭抓起来,但落下时,仍是只取了一颗金豆子。
这下不仅邱师弟一愣,就是忧心忡忡在旁观察的牛金也是没想明白。
张得煞收了金豆子,似乎颇为佩服自己的定力,心中很有些得意,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若是这次要了那块大金锭,且不说这个神仙大哥会不会真给我,就算真给,今后便再也没有这种好事了。”
邱师弟若是知道张得煞心中居然还指望今后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他自己的金子去换自己的短刀,恐怕会立刻便祭起最后一丝法力,将这个无耻小童轰死于掌下了。
张得煞走到匕首和短刀跌落之处,一手抓了一把利刃,返身向二人走去。
走到距离二人一丈开外之处,张得煞忽然打了个冷战。
在他眼前这二人,此刻都将身体用一只手臂半撑起来,一只手臂向前作势抓来,面目狰狞扭曲,眼睛盯在他手里的匕首短刀之上,眼中要冒出火来!
张得煞被二人的模样吓了一跳,心里嘀咕了一下,忽然左右手臂一甩,将匕首短刀分别扔在二人面前,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虽说他心中一直以为两位神仙大哥乒乒乓乓的打来打去,动静闹得挺大,也许就如同他和刘大员外家的小三子,刘四家的小愣子打架一般,打上半天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过后没有三天便会和好,可刚才那二人的模样,倒让他想起幼时逃荒路上见过的饥民,那些人见了他便会大喊,“两脚羊!小肥羊!”,向他扑来,也是这般饥渴的样子,据娘说小孩子要被他们抓了,立刻便会被杀了吃了,着实恐怖!
张得煞想到这里,吓得自己又打了个寒战,跑开的身体却微微一缓,忍不住还是偷偷地向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直把张得煞吓得腿儿一软,脚下不稳,摔了个跟头!
只见牛金和邱师弟,一个高举匕首,一个手持短刀,二人竟翻滚在了一起,刀起刀落,匕首猛刺,鲜血四溅,二人如同野兽一般,喉咙中发出瘆人的低吼,不要命地欲置对方于死地。
终于,二人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停了下来,不再动弹。牛金手中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邱师弟的胸口,而邱师弟掌中的短刀也从牛金颈部贯穿。
二人拼了个同归于尽,全都气绝身亡!
张得煞看着不远处血淋淋的凶杀现场,只感到裤裆里一热,尿就顺着裤管流了出来。
还好,今日吃得不多,肚里没货,后门还是忍住了。
这一刻张得煞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这两个神仙哥哥真是在拼命啊,要他帮忙拿刀子可不是为了闹着玩,是要杀人啊!
此刻张得煞心里才开始隐隐感觉到,这修仙之路恐怕不是吃吃喝喝那么简单。
他呆坐在原地,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不该想什么,就那么傻坐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头顶传来一阵风声,一抬头,便看见一片树叶形状的阴影从天上急速落下,落得低了,才看出竟是一艘小船大小的器物。
一个人影从半空跃下,把手向空中一招,那小船大小的器物神奇地迅速变小,最后竟变成树叶一般,被那人抓在手里,随即消失不见了。
那人是位身着青衣的青年男子,张得煞却是认得,正是被白胡子老神仙叫做镇远的那位。
镇远似乎在落地前便已经发觉出此地的异常,落地后也不看张得煞和躲在后院水井旁的其他两个小童一眼,而是直接向牛金二人奔去。
张得煞见他俯下身,似乎用手摸了摸二人的鼻息,然后站起身,鼻孔里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多大的冤仇,要拼个你死我活,死相还如此难看,连个凡人武士都不如!哪像是修道之人!”
只见镇远在二人身旁搜寻片刻,咦了一声,俯身捡起那块掉落在地,还来不及被牛金收起的蓝色宝石,又捡起一块金锭,冷笑两声,将两件物品都收入自己的怀中,语带不屑地低声自语道,“就为了这两样东西吗?两条命没了,值吗?哼,最后还不是落到我的手里!”
他可不知道二人拼命只是为了那块中阶灵石,金锭可是邱师弟的私房钱,本来用来贿赂张得煞的,也没来得及收起。
镇远收了中阶灵石和金锭,便不再碰二人身上的物品,而是走开几步,找了个平坦干净的地面,盘膝坐了下来,双手掐诀,竟修炼起来,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又过了不知多久,张得煞感到尿湿的裤子都干了,自己的腿儿也不软了,肚子也饿了,口也渴了,看那镇远仍是木头一样坐在那里,便偷偷地站起身,走到水井旁,拿出一个馒头来,三口两口地吃了,又把水桶从井里摇上来,打了半桶清水,咕嘟咕嘟地喝了,这才觉得身心一畅,恐惧的感觉一扫而光,装了半肚子白面馒头的满足感爬满全身,不禁又有些开心起来。
他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虽说刚见杀人时有些害怕,但他幼年便随父母逃荒,饿殍满地,饥民暴乱,甚至人吃人的情景都见过多回,眼前的事情虽说可怕,并没有直接发生在他身上,于是过了一会儿,便被他抛在脑后。
此时天色已黑,张得煞在水井旁着实找了半天,才在一处茂密的杂草丛中,找到躲在其中的李唅和另一个童子。那两个童子显然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仍是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对张得煞要他们提了水桶一起回到前院的提议不理不睬。
张得煞有些怒了,啪啪两声,在儿童头上各打了一下,喝道,“你们两个忘了,我们要给前院那些小孩儿打水喝,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
李唅被张得煞这一打,打得有些明白过来,想想此处的确不易久居,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就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坐在尸体旁一动不动的,看起来更恐怖,还是赶紧回到前院安全些。
他一拉身旁的白胖孩子,二人跌跌撞撞地随着张得煞来到水井旁,三童合力提了半桶水,手忙脚乱,急急忙忙地回到前院。
到了前院才发现,原本就破败的庙门已是彻底成了废墟,就连院墙都塌了大半。张得煞估计应该是那个巨大的黑傀儡所为。
留在前院的六个童子,包括那叫做虞怜儿的唯一一个女童,都躲在了一间黑黢黢的偏房中不敢出来,张得煞大声叫嚷了许久,几个小童才犹犹豫豫,胆战心惊地现出身来,见张得煞等三人无恙,竟都有些劫后重逢的惊喜。
其实前院的六个童子根本没见到青虹子和孟九霄之间的斗法,以及牛金和邱师弟二人之间的血腥搏杀,他们在傀儡现身后便都被吓傻了,还是牛金二人命他们躲进屋内,此后便一直不敢出来,只是听着一阵阵的轰响爆炸心惊肉跳而已。
九个小童吃了馒头,又喝了同一桶里的井水,经历这番大难后都自然地感到彼此之间多了些亲切,于是大家聊起天来,还相互通报了姓名和来历。
九个孩子大多年龄都在九、十岁之间。
那个长的像仙童一般漂亮,只是有些爱哭鼻子的女童叫虞怜儿,张得煞已经知道她姓名。她家住襄州城北的卧牛庄,据她说自己的什么“灵根”是上中等,也就是上等之中的中等。
还有两个同样来自襄州城的孩子,竟是堂兄弟,一个叫宋明,一个叫宋亮,灵根都是上中等。
同张得煞一起打水的白胖小子叫吴旭久,家住青州城中,灵根中上等。
和吴旭久一同来的两个孩子叫做钱来和孙兴,都住在离青州城不远的村庄,灵根也都是中上等。
李唅也说了他听到青虹子对牛金提过自己的灵根,是上下等,也就是上等之中偏下的灵根。
一个瘦高的孩子,叫王灵的,年纪比其他孩子都大些,有十一岁了,家住益州城外,他是和李唅一起被牛金带来的,灵根竟是上上等。
轮到张得煞介绍自己,他倒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大咧咧地说道,“我姓张,你们以后叫我大傻,大傻哥都行,我的灵根是中下等,是最差的,你们以后不要欺负我哦!”
他长了一副傻样,不过在同龄孩子中倒颇有些人缘,大家聊了一会儿,最后便是只听张得煞一人在胡乱编排刚才看到的老神仙大战一群鸟,和小神仙发飙互捅刀等等好戏,到最后张得煞讲得兴起,吐沫横飞,竟在院中上串下跳,手舞足蹈,添油加醋地模仿神仙斗法,把一众小童看得是目眩神迷,神魂颠倒。
只有那个仙童般的虞怜儿根本不睬张得煞一眼,撅着小嘴坐在一旁,喃喃自语道,“坏人!骗子!牛皮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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