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路的？”我不经意的抬高了袖子，正掩住自己的面。
应北底下头，轻声道：“跟了一路，藏得很深，探了几次没探出来。”
我喝光了茶，放下碗平静的看着路口处一直停着的车马，道：“那就不必探了，直接把人给我抓出来。”
不过瞬间的功夫。
卖茶水的弯腰过去掀起车帘，车内伸出一只手接过茶碗，应北身影一闪蹿了过去，手中的银片刀紧随而出，刀未进，带过的劲风先划裂了车帘。里面人骤然而出，几个纠缠不清的来回，胜负便见了分晓。
一切都在寂静中迅速落幕。
卖茶水的淡定拾起那只跌落在地的茶碗，弓着背把茶碗一下扣在了那个马车的车妇头上，押回到车上。
应北也把重伤躺在地上的人拎了起来，推到了车内，然后进了去。
我又端起来一碗粗茶，稳稳的喝下去。然后望望黑漆漆的天空，一层薄云笼在惨淡的月周围。车马里传出一些细微的颤动，又停了下。
我转目又看了看酒馆的飞檐。
酒馆建时想必是好木材，只不过时日久了，外面的漆斑驳得露出了原木，显得飞檐上的神兽在夜幕中万分诡异。
前方的车马又传过来几丝异声，片刻后，应北自马车里跳了出来。
“大小姐。”应北的表情有些复杂。
我敲了敲桌面，看着他。
“是盛国人。”他继续道。
我转了转目，往酒馆那边看去，心思几个闪转。“和慕华有关？”
“是。”应北道。
我道：“继续。”
“慕华本姓复，他母皇身体一直不大好，如今恐怕是要不行了----”
复姓是盛国的皇族姓氏。
我想这些隐瞒确是情有可原。
我舒了舒手，不过一个盛国的皇子，我想只要他愿意，我便有办法让他能随我一世，享尽独宠。
“盛国一向子嗣稀少-----”应北抬眼看我继续道。
“他还有个皇姐。”我站起身不以为意道：“不过不足为惧。”
“他姐姐几日前刚去了----”应北沉默了会，轻声道。
我顿了顿，回头直视应北。“死了？”
“说是得了急症。”
我握了握手，半天才道“那和他有何关系？难不成还能让他继承王位？”
话音刚落下，应北便看着我道“正是。”
“呵！”我又缓缓的坐了下，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应北又道“那人说他资历尚浅，需靠姻亲巩固皇位---所以已与盛国的太师家小姐定亲，这次回去便要大婚。”
“不用说了。”我打断他的话，然后平静道：“他不说，便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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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与众人回到了太学院，天边已然隐约放明。
利索的翻墙回去，与大家道别了后，我握着慕华的手默默踏着雪往馆院走，一路无语只有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在脚下响起。终是到了馆院，他才抬起头，只是微垂的睫毛让人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我看着他，交叉相握的手互相握得很紧。
良久，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可是他又没有说出口。
他终于直视了我，眼里带着复杂和无奈的神情，“你要保重。”
他吻上我冰冷的面，又吻了吻我的唇。
我睁着眼看着面前流露出浓浓不舍表情的人，心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不着天地。
我拼命压住了一些话，只是一把抓过他，直视道“你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他神色闪了闪，然后慢慢的又垂下了眼，“没有。”
我松开了握着他的手，心慢慢沉下去。可是看着月光下他柔和的面，我的心又渐渐的浮起来。
没有便没有罢。我想。
我拂了拂他的散发，然后捧起他的面，认真道：“你若想起什么，便与我说。我说过，只要你愿意的我便与你取来。”
我看着他听后，眼圈渐渐红了起来，然后突然一把抱住了我，紧紧地，紧紧地。
冬夜的风吹起地上的轻薄积雪，在红纸灯笼下一阵旋转飞舞，好像又下了场雪般扑面而来，说不出的清冷。
我想，只要他说，我便是倾其所有也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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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睡得并不好。
辗转反侧间一梦连着一梦。
待醒来时，仍是心悸。
洗漱后，换上了外衫，我看了看外面，大约是昨夜回得晚了，此刻已然是临近傍晚的光景。
我想着邀上慕华去外面逛上一逛，便披上了大氅出了门。
走到了馆院才发觉慕华不在。我想了想，便又绕着太学院慢慢走，心想着太学院不小也不大，总是会遇见他的。
果然，走到了半响，便看见慕华站在庭院的一角背对着我正和一人说着话。
我抿抿嘴，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想着吓他一吓。靠得近些时，却发现他对面的人赫然是几日不见的唐苏。
我正是与他对上了眼。
我不由略微怔了怔，便见唐苏对着慕华道：“你自己的事情别把她牵扯进来。”
然后唐苏便是仰起了面，神情间俨然带着往日的睥睨，头也不转看都不看我一眼的擦肩而过。
我看着他这般走了过去，回目看到慕华面色有些白，神情间似乎有什么浓浓的东西一闪而过。
再仔细看去，他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淡淡笑道：“说起来，我都有些饿了。不若陪我去外面吃些东西。”
我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觉得分外冰凉。
今晚慕华的神情似乎好了许多，不再似往日那般心事重重。
出了太学院乘上车马，他便与我说笑一路。
走了许久向左转了转，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路便出现在眼前。
车马在街道的不远处停了下来，我带着他下来往前面走。华灯高挑街上，摆摊子的商贩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耍把式卖艺的也敲锣打鼓分外热闹。
慕华似乎今日格外贪恋街边的这般玩意儿小吃，每样都细细的看去，然后拉着我略做评价。甚至是连巷尾的油炸臭豆干都好奇的尝上尝。
他咬了一口，便是死活都不肯再吃。只是在那个卖油炸臭豆干的妇人注视下，不好意思丢掉，便这样吃也不是丢也不是的举着。
我看得好笑，便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张嘴吃下那大半个油炸臭豆干。
然后抬首便见他的面一点点红起来，垂了垂眼帘他突然转身跑了开。
我怔了下，便看见周围人捂嘴指点说笑，不由撇撇嘴角，好笑的追了上去。
一条长巷子，行车不过片刻的功夫。
我与他这样磨磨蹭蹭的走，竟然能花上一晚上。
最后他才是依依不舍的由着我握住他的手，坐上了车马往回走。
回了车马上他突然又沉寂下来，只是一手抓住我，另只手抚摸着方才买的一堆小玩意，双眼不住的往外瞧。
我凑过去，与他一起看着外面的华灯明灭，轻笑道：“好看吗？”
他弯了弯眉目，轻声道：“好看。”
“哪有我好看，”我凑得又近些。“怎么都不看我？”
他闻言转头看过来，眼里泛着好似湖面粼粼的波光。好半天，他才道：“不用看。你就在我心里。”
我握着他的手，不由嘴角抽了抽，寻思着男人的心思果然转得让人摸不出头绪。
“你若是喜欢，我便常带你出来。”我想慕华大约是以前被关在宫里，成日的见不到外面的模样。更何况盛国哪有大明国都的繁华。
他淡淡的笑了笑，唇角却弯得很浅。月光自外面投进来罩在他的眉目上，似乎隔了层纱似的瞧着那么远。
我不由心一跳，手上收的紧了些感受到他的温度才算心安。
“好。”他垂下了眼帘遮住了里面的潋滟应道。
“东城的戏班请人写了本好戏，过几日我带着你去看。”我笑笑又道。
“好。”他应道。
“前些日子你想着要喝的桂花酒，我买了回来收在馆院里，一会你便随我回去尝尝。”我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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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都垂着睫毛，静静的只是应着简单的好字。
车外渐渐的又下起了雪，开始卷起的小雪，随后便是大片的洁白雪花在空气中翻卷着，很快便弥漫得天地连在了一起，雾蒙蒙白茫茫一片。
我拉着他往外看。
他这次慢慢的抬起眼，长长的睫毛随着雪花不断飞舞微微轻颤。
我的目光渐渐的移到了马车的壁上，跳动的灯光拉得我们二人影子交错到了一起。
我不由的贴到了他的背上，环着搂住他的腰。
甚至这一刹那，便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觉得一生也不过如此。
然后马车慢慢缓了下来，随后停了住。
我与慕华下了车马，正往太学院走进去时路面上已积满了厚厚的雪。
此刻风雪已经小了起来，细碎的自上往下轻轻洒。
这时慕华突然顿住了脚步，然后紧紧握了握我的手，又慢慢的松了开，一点点抽了出去。
我侧过头，看见他面上瞬间没了血色，白得好像和天地间的冰雪融在了一起般。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正前方的门口处正停着几辆车马，然后自车马上下来了几个人，迅速的大步走了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