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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皇上在案上批阅奏章,祥七在一旁磨墨。
皇上瞥了祥七一眼,道:“当讲不当讲?你不是已经讲出来了么?”
祥七闻言一笑,又敛起了笑容,沉声道:“皇上也知道,奴婢奉命带着周凌枫去了刑场……”祥七偷偷瞥了皇上一眼,见皇上疏无反应,便接着道:“那周横放不知好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皇上仍旧神色不动的披览奏章,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祥七的话一样。
祥七沉了沉气,道:“周横放说:大行皇帝薨后,大瀚江山易主。横放虽举兵讨之,奈何愚钝不堪,终未成事。如今,唯有以死报之耳!然,逆贼虽猖,终有天谴之时!我周横放今日,便以死殉国!”也亏得祥七记性好,这么长的一句话,竟然记得分毫不差。
皇上手中的笔终于停了下来,悬在空中滞住。祥七低手垂立,等着一场的来临。
谁知,皇上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奏折笑道:“这个慕容涵,空有一副好文采,却什么都应付不来!任命个小县令还要朕帮他选择!吏部侍郎他是不能再干了,看在他文章写的不错的份上,让他去当个翰林待诏吧!”
祥七闻言急忙上前,照着皇上的意思拟出一份圣旨,又交给皇上批阅。皇上看后点点头,祥七便取出案前的大印,交到皇上手中。
红色的篆书应和着无上的权威,闷闷的扣在圣旨的末端,决定着一个人、或是许多人的一生。
祥七见皇上终没有对周横放的话做出什么反应,不由得暗自诧异,便出言问道:“皇上,周横放他……”
“祥七!”皇上淡淡的声音将祥七的话打断,“不过是一句话,何必这么紧张呢?”
“皇上!”祥七皱眉道:“周横放的这句话,分明就是在说陛下没有资格继承皇位。还说……还说陛下终会遭天谴……”
皇上凤目一挑,微笑道:“他说的没错,朕的确没有资格继承皇位。至于说什么天谴不天谴的……”皇上放下手中的朱笔,看向窗外阴霾的天空,淡淡道:“朕杀了他全家,他骂了朕一句。这么算来,还是朕比较合适!更何况……”他漆黑的眸中忽然绽放出明烈的光芒,嘴角现出一丝邪笑,“朕倒要看看,上天到底能不能摆布的了朕!”
惊雷忽现,仿佛在应和着皇上冷冽的目光。
——
周凌枫醒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昏暗的屋子里。他躺在铁板似的床上,手脚都被束缚着,连嘴里都被死死的塞着东西。这样对待他的目的很明确,害怕他自杀。
不过,周凌枫现在并没有自杀的念头。
他的目光空洞的看着房顶。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也不想知道。
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大哥、二哥、三哥,都死了……
全家人,就在那一瞬间……
周凌枫的眼睛干涸着,他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黑暗的屋子里呆了多久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不觉得渴,不觉得饿。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掏空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睁着双眼,做着一个夯长夯长的梦。那些小时候的过往,一点一滴的从他心头掠过。然后,就如同飞驰一般,离他远去了。他无力的握了握,却怎么都抓不住。
欲哭无泪,眼枯见骨。
世界还像往常一样运转着,可周凌枫却觉得自己变成了被抛弃的人。被家人抛弃,被命运抛弃,被世界抛弃了,被时间抛弃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悲伤?痛苦?不!除了空荡荡的心之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装不下。
他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尘世上,一动不动。
有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当房顶漏下的冷雨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就这样,在这个昏暗的屋子里,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禁锢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的门终于被打开。刺眼的光芒冲进后,外面的人们互相低语了几句。一个人走进来,取下周凌枫嘴中的布,又将一碗不知是什么味道的药灌到了周凌枫的口中。
周凌枫毫不挣扎的咽了进去,仿佛此间事,与他无关。
之后,周凌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的很沉,很沉。好像一辈子,都没有睡的这么香过……
——
周凌枫迷迷糊糊的睡醒。
他觉得好累,累得不想睁开眼睛。索性,他就将眼睛闭着,希望自己可以接着睡下去。
下体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袭来,周凌枫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阵痉挛。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双脚仍是被束缚着,不禁如此,腰上也被紧紧的绑着,一动不能动。
疼痛让周凌枫有几分清醒,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宫刑啊……”周凌枫无力的笑笑。但下一阵痛苦的袭来,却让他的笑容扭曲了几分。他死命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门吱嘎的一响,一丝明亮的光线照进了房中,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又急忙将房门关上。
那人小心翼翼的走进周凌枫,竭力的不发出一丝声音。
“呀!”那人的声音听起来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你醒了啊!”
周凌枫忍着痛,抬起眼皮,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站在他的面前,满脸诧异的望着他。那孩子相貌不甚出众,皮肤稍显粗糙,像是经常日晒风吹的缘故。十二三岁的孩子,终究是一副顽皮可爱的模样,虽然生得不俊俏,却十分惹人怜爱。可是,他的身上,竟穿着太监的衣服。
那孩子冲着周凌枫甜甜一笑,又有些怜悯的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周凌枫,打开随身带的盒子,顺手忙着什么。嘴上接着道:“大哥哥你真是厉害,醒过来了竟然还没有叫出声音。想当年英儿进蚕室的时候,可是足足在这里叫了三天三夜,嗓子都叫哑了,足足两个月才能再发出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