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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宫内外，噤若寒蝉。
别说是替沐风求饶，就是连怜悯的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
齐娘娘在庭院里摆了一张椅子坐下，众人唯唯诺诺的侍立在一旁，看着庭院中央双颊肿起老高的沐风。
奉齐娘娘的命，沐风言词间对娘娘不敬，故掌嘴二十、廷杖五十以儆效尤。钟灵宫中所有下人，都必须前去观看，也算是杀鸡儆猴。
此时，掌嘴未毕。沐风跪在地上，双臂被身后的二个人紧紧按压着，让他瘦弱的身子丝毫挣扎不得。身前行刑的人面无表情，一掌接一掌的打下去，看着沐风嘴角渗出一丝又一丝的鲜血，毫不为所动。端的是麻木不仁。
是啊。这种情形，在钟灵宫中可不是一两回了。初见也许还会替受刑者悲天悯人一番，见得多了，却也麻木了。就像行刑之人的一双手，不需要丝毫控制，一掌掌的打出去，机械非常。
“真是可惜啊！”行刑之人原本早已波澜不惊的心，今日却不禁有些悸动起来，他心道：“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行刑之后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了。若是救治的不及时，恐怕会就此毁容了吧。不过，反正一会儿还有廷杖五十，就算是再硬的身板恐怕也会一命呜呼了，可况是这么瘦弱的身子？就算留下一张绝世容颜，又有什么用处呢？”对着沐风俊秀的面孔，行刑之人下手不免稍稍轻了些。但也足以让沐风的双颊高高肿起，口中吐出丝丝鲜血。
“十九、二十。”行刑之人向齐娘娘躬身道：“起禀娘娘，掌嘴二十下已毕！”
话音方落，沐风却是一大口鲜血呕出，定睛一看，其中还有一颗牙齿鲜血淋漓的混落其中。
四周站立的仆从们，早已看惯这样的情形，虽然心下戚戚，但也是一个个无动于衷，只当是没有看到。其中却有一人，紧锁着眉头，不自在的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
这人正是凝儿。虽然与沐风并不相熟，只能算是认识，但是凝儿知道，沐风与张寂竹的关系非同一般。昨日张寂竹临走之前，对沐风一顿温言劝导，都入了凝儿的耳。不得不说，竟惹得凝儿心下有几分酸意。
酸意归酸意，毕竟是张寂竹所关心的人，爱屋及乌，凝儿又怎能不心疼。心下思量着，怎么能寻个机会溜出去，赶快去太医院那里给张寂竹报信。奈何，齐娘娘亲自在这院中坐镇盯着，她如何跑得？
众人不知，正是此时，有一个人在门外远远的瞥见了院中的一幕，惊骇之余，急忙奔走而去了。
一直按着沐风的两人，此时松了开手。沐风头晕目眩的匐在地上，兀自喘息着。他想冷笑，却只能感觉到双颊的麻木，根本不受他控制。
有人在他后背踹了一脚，沐风毫无悬念的完全趴在了地上。他费力的抬起头，对上齐娘娘的目光。
齐娘娘也看着他的双眸，心头却是一震。他的眼中，没有平素她能看到的恨意，也没有将死之人求生的。她所能看到，只有一丝丝的怜悯贯彻其中。
怜悯？齐娘娘冷笑，琉璃翡翠本宫唾手可得，生杀予夺本宫只手可覆。哪里需要你这么一个下人的怜悯？
她恨！她不甘心！
每次惩戒下人的时候，她都能心满意足的，看见他们眼中的惊恐和慌张，玩味的看着他们神情中的绝望和挣扎。
那些，正是曾经日日夜夜的缠绕着她的东西啊！那些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网，将人死死的困住，生生的窒息，却无从抗拒，无法挣扎。这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它的冷笑，看着它的嘲讽，看着它一寸寸的将自己撕碎、蹂躏，直至体无完肤。
就这样，五年间，从未停息。
所以，她暴戾，她嗜血。她亲手捏碎别人的性命，亲眼看着他们的垂死挣扎。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在庭院中坐着，朝着紫宸殿的方向。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紫宸殿里批阅奏章吧。”她想。
可是今天，却有些不同了。
那男孩眼底的怜悯，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那颗被死亡和鲜血掩盖已久的心。
心中的青青子衿，早已被染成了一片鲜红的颜色。抬眸低眸的淡漠里，却是血液的辗转与蒸腾。痛苦像空气一样蔓延，死死的将她窒息。
“娘娘，奴婢愿替娘娘行刑。”声音传来，让她恢复了几分清明。抬头看看，正是刘德一张谄媚至极的面孔。
她并不喜欢刘德，尤其讨厌他那张全是假笑的脸。只所以前几日会听他的哭诉，不过是因为，刘德他原本在皇上身边伺候，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他的气味而已。
气味！只因为有一点点气味就足以令她放下身段么！那多少年来的痴情又算什么？五年来的空房独守又算什么？他，不过近在咫尺，从钟灵宫到紫宸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没有来过！从来没有来过！而她现在呢？面对着一个让他厌恶的下人，却仅仅因为这个下人曾在他身边当值，便将这个面目可憎的下人留在了身边？
齐娘娘的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扎进肉里，鲜血淋漓。身旁的人惊呼，没有娘娘的命令，他们却又不敢上前为娘娘治伤。
“娘娘！奴婢去太医院找太医来！”凝儿心中一动，总算是被他等到了脱身之计。
见齐娘娘没有反驳，凝儿心中大定，不再犹豫，咬着牙冲了出去。
“娘娘……”刘德干咽了一口吐沫，声音也有些不住的发抖。就算他以前在怎么权势在握，在齐娘娘面前也不过是个下人而已。以这位娘娘的脾气，他的小命也不由得他不小心。
“你去行刑！”沉默了好久，齐娘娘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心中的波澜已经快要将她淹没，痛处不断的涌来，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好累。好痛。
她只想尽快的结束这一切。抹杀吧，抹杀掉心中的痛楚难当，抹杀掉从不曾湮灭的一腔痴情，抹杀掉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抹杀掉眼前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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