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逸痕点点头，将眼前的阿四扶起。

再次看向阿四的时候，尹逸痕的眼中显出一丝悲凉。

刺杀匈奴王，不管成功与否，只要过程！这也就意味着，过不了几天，自己眼前的这个，不过二十余岁的黑衣人，恐怕就会变成一具枯骨。

不！甚至，连尸骨都不会留吧。

若是失手被擒，是不是会被严刑拷打，用尽各种方法逼供，最后，又是被残忍的杀死，挫骨扬灰。

想到这里，尹逸痕的身子竟是一阵微微的颤动。

“将军身子不舒服么？”阿四很敏感的感觉到了尹逸痕的颤栗。

尹逸痕摇摇头，看向阿四的眼神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悲悯。

阿四看到那目光，微微一怔。

“将军不必如此。”阿四僵硬的向上牵了牵嘴角，权作笑容，“阿四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来之前，七爷已经吩咐过了。阿四已经看过了有关匈奴王庭的所有资料，只要将军定下时间，阿四必定不负将军和七爷所托！”

阿四话语中对生命的漠视，让尹逸痕心中一颤。

“你有几分把握？”尹逸痕问道。

“五分！”

尹逸痕浑身一震。在守卫森严的匈奴王庭之中，刺杀匈奴王。眼前的这个人，竟然说自己有五分的把握成功！

心惊之余，尹逸痕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刺杀之后，没有人接应，你可能够安全撤回？”尹逸痕问道。

阿四明显一阵失神，片刻之后，才摇头道：“撤回？七爷没有吩咐过阿四，需要撤回。”

尹逸痕心中忽的大痛。

征战四方，看惯了流血和牺牲，他以为自己早已是铁石心肠，对于生命的消逝，虽然说不上毫无顾忌，但最多不过是一声叹息。可是如今，眼前之人对自己生命的轻视，竟足以震撼自己的心神！

这是什么样的心态啊！除了完成任务之外，竟丝毫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安危。原因很简单，因为七爷并没有吩咐，让他留下自己的性命！

尹逸痕甚至可以猜想的到，若是七爷发话，让他立刻自杀。想来，眼前的阿四，怕是连缘由都不会过问，径直的拔剑自刎。

是该悲哀，恐惧，还是该心疼？

“若是我让你留着命回来呢？”尹逸痕咬咬牙，道。

阿四微微歪着头，仔仔细细的考虑，心情没有丝毫的沉浮。

或生或死，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完成的任务。

尹逸痕曾经说过，给他三千暗鹰，他就可以扫荡天下！如今，尹逸痕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错的是多么的离谱。

三千？哪里需要三千？哪里用得了三千？

“恐怕只有两成。”阿四摇摇头，面无表情的道。

“足够了！”尹逸痕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若是你失手被擒呢？”

阿四哑然，道：“将军说笑了。暗鹰执行任务至今，只有人死，却从没有人失手被擒过。请将军放心！”

尹逸痕无语，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似乎并不是人。若是人，怎么会不顾自己的生死。若是人，怎么会对生命如此的漠视。

想着想着，他却猛地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皇上的手中拥有这样的一个势力，若是想杀自己岂不是易如反掌？若是想杀狄萧，不也是水到渠成？

虽说，只杀首恶，并不一定足以震慑天下所有异心，但真的有必要舍近而求远，从而令兵戈四起，万人丧命么？

尹逸痕不知道，皇上之所以没有动用暗鹰去刺杀狄萧，一是因为狄萧府上真的是固若金汤，除了十六，如今还没有人进得去。没有资料，便无法安排刺杀。而这种东西，一击不成，必然会引起狄萧的反噬。到时候，两营兵马围困京城，京城中再无防备的话，输赢便无法确定。

更何况，皇上如此安排，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尹逸痕皱眉思付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阿四，你何时进的暗鹰？”

阿四微微一怔，歪头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有十六年了。”

“十六年？”尹逸痕大惊。

十六年前，如今的陛下，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连太子都不是！他一个孩子，怎么会懂得开始酝酿暗鹰这种势力？

祥七！这一切，都是祥七弄的！

可是，十六年前，祥七就已经在皇帝身边了么？他当时培养暗鹰，为的又是什么呢？

前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哥哥，在十年前无故失踪。难道与暗鹰有关？

六年前，如今的皇上，当时的太子，性情忽然大变，难道与暗鹰有关？

三年前，先皇暴毙而亡，难道与暗鹰有关？

否则……否则，他一个堂堂皇子，还是正宫嫡子，为何要豢养死士？还要从十六年前就开始豢养？难道，他早已有了夺嫡之心？

可是，那时他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

祥七！这一切的矛头都直指祥七！

一年至此，尹逸痕竟已经是冷汗津津。

他猜到了什么？他触碰到了什么？

这都是大瀚朝的禁区！这都是大瀚朝的隐秘！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显著的标志，因为他们的封条上分明的写着：触碰者，死！

“将军，您怎么了？”阿四见尹逸痕浑身颤抖，不由得出声问道。

尹逸痕忽闻人声，又是一震。脸色惨白，兀自喘了一会儿粗气。

他忽然意识到，若是眼前的阿四不死，等阿四回到祥七身边后，必定会将今日二人所聊之事告知祥七。

到那时，以祥七的精明，必然会猜到自己，已经触碰到了这隐秘的冰山一角。

到时候……

暗鹰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自己……

其实，想要解决这个危机，实在是太过容易，只要……只要阿四，去刺杀匈奴王的时候，有去无回！

不！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想！

尹逸痕忽然很想伸手打自己，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生死，就将别人的生命弃之不顾！难道说，自己也变得如此冷血了么？

一念至此，尹逸痕又打了个寒颤。

“尹将军，”阿四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这一次却有些吱吱呜呜，“呃……您总打寒颤，是不是觉得冷？要不，您先将衣服穿上吧！”

尹逸痕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从浴桶中出来，竟然还没有来得及穿衣服！如今的身上，竟是不着寸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