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渐渐对这个女儿淡下心来，渐渐的不再关注她，尤其她娘……便更加对她不闻不问。

可这孩子怎么如此烈性？竟然受不得半点委屈？回想起来，刚才自己也做过了些，哪个女孩子受得了名声受损，受得了被人说不检点？

看着女儿苍白不省人事的脸，锦乡侯心疼了，也起了愧意。

“妳是什么意思？大小姐做错了事，侯爷还教训不得几句了？说她几句就要死要活，那以后还有谁敢教导她？她这是要陷侯爷于不义吗？让侯爷背负逼死儿女的骂名？”小王氏愤怒的声音出现在耳边，锦乡侯心里一震，是啊，自己是父亲，教导子女是天经地义的，哪有说两句就寻死觅活的？

而且，从头至尾她一直都在顶撞自己，天下有这样做人子女的吗？太不孝了。

“王素玉，妳还是人吗？孩子都这样了，妳还在诋毁她？”齐老太太突然而至，是碧珠见锦乡侯发火，悄悄溜回去请了老太太来。

锦乡侯回头正要行礼，齐老太太一拐杖就打了去，道：“我没有你这样不分轻重，颠倒黑白的儿子，你本事大，连着我这个老婆子也一起打死好了。”

“母亲……”小王氏吓得尖叫，她还是第一次见齐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

“住口，妳就是看昕姐儿和韬哥儿不顺眼，想方设法都要置他们于死地，这回好了，昕姐儿被她爹逼死了，他爹背个逼死子女的骂名，妳少了个碍眼的，最后再下点药毒死我这个老婆子，以后侯府就是妳的天下了。”齐老太太用拐杖戳着地，气得人在发抖。

这话说得可够重，锦乡侯吓得跪下，道：“娘，不关素玉的事。”

齐老太太不等他说完，一拐杖又打去，小王氏跪着托住齐老太太的拐杖，道：“母亲息怒，您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儿媳冤枉啊。”

锦乡侯忙扶住她，生怕齐老太太气急了会拿拐杖打她。

齐老太太气得差点晕过去，眼见着外面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她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把这些礼全都退回福王府，顺便把福王府的太医请过来。”

锦乡侯一听急了，这些礼还回去，福王府会怎么想？会不会说锦乡侯府不识抬举？

再说人家送礼过来又只说是补品……

脑子渐渐清明，越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娘，退不得啊，福王府只说是补品……”

“退！”齐老太太看也不看锦乡侯一眼。

叶昕眉被抱到床上，齐老太太守在床边，心疼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孙女儿，打小就没有了亲娘，后娘佛口蛇心，偏偏父亲还是个耳根子软的，老婆一刮枕边风，就找不到东南西北。

没有了娘疼，父亲还这般糊涂，可怜见的，幸好扎着团髻，减少了点冲击力，不然，不死也要撞成个傻子，怎么性子就这般烈呢？

太医还没来，锦乡侯紧张地守在屋里，不时地察看齐老太太的脸色，小王氏则在穿堂里，齐老太太不许她进来。

礼物全都退回了福王府，去退礼的是碧珠，老太太说了，福王府问起来，就一五一十地把原因说明白。

与老太医一同来的是福王妃，锦乡侯脸都白了，小王氏也面无人色，忙迎了出去。

福王妃冷着一张脸，对锦乡侯和小王氏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进了叶昕眉的闺房。

“人怎么样了？”

齐老太太忙起身行礼，福王妃摆摆手，道：“先救人要紧。”

老太医过来给叶昕眉把脉，给她施针。

福王妃道：“倒是个刚烈的好孩子。”

齐老太太眼圈红红的，道：“打小就没了亲娘，素来又是守礼守矩的，这孩子老实得很，平素话都不多说一句，她也是瞧着世子像自个儿的弟弟一样，才带着他玩儿的，没想到，生生被逼成了这样。是臣妾教子无方啊！”

福王妃冷笑道：“男人嘛，总是耳根子软的，后院的事，他哪里那般清楚，侯爷又管着金陵的河防，公事忙得很，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了。”

听着像是在安慰齐老太太，外面的锦乡侯却是无地自容，福王妃不就是在说他糊涂吗？不问是非就逼自个儿的女儿自尽，这算什么好父亲？

“家无贤妻，便是祸啊。”齐老太太道。

“庶出的，就是上不得台面，眼界心地就是不行。”福王妃毫不客气地说道。

小王氏臊得不行，她平生最恨的就是庶女身份，若非庶出，又怎么会成不了锦乡侯的元配嫡妻？

福王妃和齐老太太这是在打她的脸啊，她又气又恨，但却半点话也不敢说，只能生受。

“好，醒过来了。”老太医道。

齐老太太和福王妃都看过去，叶昕眉悠悠醒转，睁开眼，见齐老太太在，悲从中来，大哭，道：“奶奶……”

齐老太太的心都碎了，抱住叶昕眉就哭，道：“妳个傻子，傻子，什么事说不清楚，要寻死呢？怎么跟妳娘一样烈性啊。”

娘当年也是因为受了冤才寻死的吗？

“奶奶，让妳担心了，孙儿不孝。”叶昕眉依在齐老太太怀里哭，见福王妃也在，忙挣扎着要起来行礼。

福王妃的眼圈也红红的，忙按住她，道：“快躺下，真是苦了妳这孩子了，离昊真的没有恶意，早知道送礼会给妳惹来如此大的祸，本妃也会阻止他了。”

叶昕眉苦笑道：“不怪他，他是一片好心，倒是臣女害世子爷背了污名，实在是愧疚得很，恐怕是奶奶将礼都送回去了吧，只怕会伤了世子爷的心，他那么单纯一个人……”

叶昕眉说着又哭了起来，她是真心疼殷离昊，那人很敏感，肯定以为她在嫌弃他。

福王妃没想到叶昕眉这么懂事开明，感慨道：“锦乡侯糊涂，女儿倒明达聪慧，好孩子，本妃绝不让妳白受委屈，昊哥儿那里，本妃会替妳解释，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不会怨怪妳。”

叶昕眉还是不放心，道：“麻烦王妃将那五箱玩具和零食都送回来吧，只留下那一箱银子，这样世子爷的心会快活一些的。”

福王妃听得一怔，她正愁回去怎么跟殷离昊解释呢，如果让他知道叶家将礼品如数送还，他要嘛就会更变本加厉地送，要嘛就会伤心，又缩到自个儿的屋子里不见人，他王叔可是送他来金陵散心的，好不容易开朗了些，可不能在福王府又出问题，又变成那个谁也不理，不肯说一句话的自闭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