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夺亲21
“你绣的屏风?”宁伯侯夫人果然眼睛一亮。
屏风是要见客的绣品,等闲人不敢轻易绣,既要有上好的绘画功底,结构图案都要精巧,又要有上好的绣功,稍有瑕疵就会被眼光挑惕的人看出来,一般世家贵族里,摆的屏风都是从绣坊里买来的,一块上好的屏风,得值上千两银子呢,没有那金钢钻,可不敢揽这瓷器活,叶昕眉若不真是绣功了得,又岂敢绣屏风做为礼物?
所以,宁伯侯夫人大为震惊,眼前的女孩儿才十三岁,没有及笄,竟然就能独自绣屏风送礼了,娶妻娶贤,能坐下来认真完成一块屏风的女红,也说明这孩子的性子贞静,坐得住,耐得住寂寞,这都是贤妻的好品质。
“是啊,姐姐真的绣了一块很漂亮的屏风呢,我就没姐姐这么能干了,夫人要不要去瞧瞧?”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叶齐眉道。
宁伯侯夫人确实有点跃跃欲试,想见见屏风。
但太过急切又有点落了痕迹,总不能因为一块屏风就定下儿媳妇吧,她笑道:“自然是要看的,不过,既是昕姐儿给我的礼物,那迟早都是我的,不怕看不到。”
叶齐眉一派天真道:“也是哦,夫人肯定能看得到的呢,不急,不急,对了,夫人,我姐姐其实是谦虚,她呀,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学堂里,最得先生夸赞呢,连策论也是很有见地的。”
嫡庶姐妹间,关系极融洽的很少,更少有在外人面前这般大力推崇自家嫡长姐的,宁伯侯不由多看了叶齐眉一眼,虽没有叶昕眉的惊艳,但胜在活泼开朗,充满活力,这样的女孩子往往心宽爽快,行事麻利干脆,性子更好相处。
齐老太太却皱了眉,叶昕眉会策论?怎么没听说过!还有,从没见昕姐儿弹过琴,若是一会子宁伯侯夫人让她就地弹一曲怎么办?
不会弹琴也不是坏事,但吹牛说谎就是品性问题了,若昕姐儿实话实说,不就表明齐姐儿在吹牛么?又让宁伯侯夫人觉着两姐妹关系不和,更显出昕姐儿的不宽容来,这个齐姐儿,平素也没见这么多话啊,藏着什么小心思不成?
承认也不是,反驳也不是。
齐老太太不由担心地看了叶昕眉一眼,叶昕眉却眼观鼻,鼻观心,脸上并无太多表情,齐老太太的心不由得拎得老高,正想着如何化解时,宁伯侯夫人道:
“你也是好孩子,不象我家的珍姐儿,整日间就知道疯玩,对了,你平日间都学什么曲子呢?等回了京城,非要让珍姐儿也跟着师傅学琴不可。”
叶齐眉被齐老太太瞪了一眼,但她当没瞧见,高高兴兴地回道:“《平湖秋月》还有《忆儿时》,夫人,我家的先生以前也是宫里的乐师呢。”
“哦,既是宫里的乐师,那琴技肯定非同一般,昕姐儿,你可愿意为在坐的弹奏一曲?”宁伯侯夫人果然越发惊奇了,若昕姐儿既会女红厨艺,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是再好不过了,京城大户人家,最爱的就是显摆,如叶家这样的书香世家女娶进门,整个宁伯侯府都会多了一丝书香气,更让那些京城清流,打心眼里瞧不上簪缨世家的人高看一眼。
叶昕眉前世在叶家做姑娘时,学过琴,但不精,于琴一道只是涉猎,因为胆小,又畏首畏尾,更是少在人前弹奏,叶齐眉的琴技倒是不错,她和小王氏一样,有天份,在师傅跟前学琴,她的技艺是碾压一众同族的女孩子,真想在宁伯侯夫人跟前弹琴露脸的是她吧,叶昕眉心中微苦,历史到底还是要重演么?齐姐儿,现在就存着想要抢自己婚事的念头了么?
小王氏当然也知道叶昕眉不会弹琴,或者说,琴技很一般,能不能完整地弹完一首曲子还是两说呢,要在宁伯侯夫人跟前表演,呵呵,真的好期待她出丑的样子呢。
三老太太也担心地看着叶昕眉,恬姐儿平素没少在她跟前啰嗦,昕姐儿会什么不会什么,三老太太当然也知道,只是不明白,齐姐儿这是什么意思,拆姐姐的台么?
梅香和关嬷嬷朱玉几个的心也跟着拎了起来,担心地看向叶昕眉,一时间,屋里好安静,时间象凝固了一样。
“我不会《平湖秋月》也不会《忆儿时》”叶昕眉白晰如玉的俏脸似乎都胀红了,好半晌,她才弱弱地回道。
小王氏眼中就露出幸灾乐祸之色,一脸惊讶道:“咦,齐姐儿会呢,昕姐儿你不可能不会啊。”
齐老太太皱眉,叶昕眉有话在先,说自个平素除了上学就是做女红,女儿家上学除了学习圣人书籍,自然还有琴棋书画,品行规矩,这是大家世族中必备的课业,齐姐儿既然学过琴,那昕姐儿自然也学过,如今再说她不会,不是自打耳光么?
“是啊,妹妹比我聪颖,她学琴很快,我则愚笨很多,这两首曲子太难,我没学会,只会一首《高山流水》侯夫人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弹首高山流水吧。”叶昕眉满脸羞窘地回道。
《高山流水》是古曲,一般的乐师也未必能弹得好,宁伯侯夫人曾在宫中听过一次,惊为仙乐,后来就很少听过了,没想到,昕姐儿也会。
“好,好,你若是弹得好,我便将家中的焦尾琴送你如何?”宁伯侯夫人声音略带激动。
焦尾琴是古琴,存世也有几百年历史了,可是价值不菲,宁伯侯夫人这是下聘礼的节奏?
齐老太太满眼担心:“昕姐儿……”
不会《平湖秋月》《忆儿时》真不算什么,但是,《高山流水》啊,牛皮可不是乱吹的,这是要当众表演的啊,演砸了可不止是学艺不精这件事,人家还会怀疑你的人品不够诚实呢。
叶齐眉也很震惊,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听过《高山流水》更别说会弹了,当然,她也知道,这是名曲,当年俞伯牙与钟子期因此曲而成知音,这个典故几乎家喻户晓,叶昕眉会弹?不可能!
叶昕眉给了齐老太太一个安定的眼神,眼神自信又坚定,齐老太太知道,自家这个大孙女向来实诚稳重,没把握的事,是不会随便开口乱说的。
“珠玉,去拿《凤尾琴》来,好多年没有听过琴了,以后这台琴,就给昕姐儿当嫁妆了。”齐老太太朗声道,看来,今天昕姐儿要给自己长脸了,很期待。
小王氏眼睛都直了,凤尾琴也是古琴之一,齐老太太这是要与宁伯侯夫人旗鼓相当,不愿弱了阵势,但这样贵重的物件,轻轻松松就许给了昕姐儿,那可是侯府的镇宅之宝之一呀,凭什么啊。
顿时肉痛,一双眼睛象带了倒勾的刺一样插向叶昕眉,恨不能当场将她的肉剜出几斤不可。
珠玉很快抬了琴上来,叶昕眉洗手焚香,优雅地坐到琴台前,十根如葱玉般的手指白晰而纤长,漂亮得不象话,指尖轻弹,优美的音符便如流水般倾泄而出。
这首曲子是宋子宇最爱弹的,前世流亡在外的三年中,宋子宇每每心情不好时,便会独坐窗台前开始弹琴,弹的就是《高山流水》,偶尔也会教叶昕眉,那时候,叶昕眉特别怕宋子宇嫌她笨,嫌她无用,不管他让自己学什么,都学得特别认真刻苦,就为了让他开心满意,曾经,为了弹好这首曲子,十根指尖磨得血淋淋的,还长了老茧。
重生后,她再也不愿意弹这首曲子,因为,曲子里蕴含着她太多的血与泪,前世的甜,苦,愁与恨,都在这曲子里深埋着,就象一个结了痂的伤疤,每弹一下,都在一点一点剥去外层看似坚实完整的表皮,露出里面恐怖而又难堪的伤口。
叶昕眉弹得极为认真,神思却早已飞到了前世,在外人看来,她似乎神魂与琴融合为一,琴音时高时低,时而低低倾诉,时而引亢高歌,时而甜蜜和暖,时而激情飞扬,一曲下来,所有人沉浸在琴声中,如痴如醉,待叶昕眉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怡树堂外墙边,叶定绩正陪着高大英俊的男子从族学里回来,行经怡树堂外时,隔着几道院墙,听到有琴音从屋里传来,两人同时忍不住顿住脚步,凝神静听,一曲终了,两人同时击掌而赞:“好曲,好琴,好琴音。”
“府上竟然有如此高人,实在让小可惊奇。”林岳峙毫不吝啬地夸道。
叶定绩也不知道这是何人所弹,一脸讶然,但琴音是从怡寿堂传来的,自个负责接待林岳峙,那此时宁伯侯夫人当然也在怡寿堂,弹琴的若非宁伯侯府的人,自然就是叶家的哪个妹妹,只是,自己也很少听到这首古曲,不知是哪位妹妹如此高才,竟然弹得如此如歌如泣,摄人心魂,此技,堪称大家呢。
“我能去见识见识么?”林岳峙满脸热切,他虽是武将世家子弟,但父亲是儒将,除了教他兵法与武艺,也要求他四艺全学,他本就爱琴,于乐之一道颇有研究,在金陵竟然能遇到琴技高手,自然很想见识一番。
叶定绩也很想见识,但那是内院,林岳峙是外男,怎么能引到内院里去呢?
如果是长辈召唤,那又另说,就如宋子清一样,由宋夫人领着去拜见齐老太太,若是遇见几位妹妹,也不算是失礼违矩。
“有定绩兄陪着,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总可以的吧,或者,定绩兄可替我递下拜贴,来了府上,总要拜见老太太,给长辈们请安啊。”林岳峙想了想道。
倒是个心思机敏的,只是,似乎太急功近利了些,若那弹琴的,不是昕姐儿,而是齐姐儿怎么办?林家订的可是昕姐儿啊。
叶定绩犹豫着,他素来照拂昕姐儿,一是自家妹妹常在耳边夸赞昕姐儿,再者也同情昕姐儿这个没娘的孩子,听说好几次被伯母打骂呢,差点被烫破了相……
“不如我先派个丫环去探探实情,若是有外家的小姐也在,咱们去就不好了,若都是本家的,过去给长辈请安也是正理。”叶定绩想了想道。
林岳峙大喜,两人一同往内院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