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铁龙出去带进一人,是一个少女。
封大晋问道:“小姑娘为谁哭?是为曾秀才吗?”
少女点点头。
“哭什么,曾秀才死了,你舍不得吗?”
少女抹着眼泪,一边哭着一边说,曾先生是为了她姐姐,自寻死路的。
难道是曾秀才殉情自杀?
“那你详细说说吧。”封大晋催促。
少女就介绍了一番。
原来她的姐姐昧昧与曾先生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本来可以成为一对,但两年前她姐姐得了重病,拖到去年冬不幸去世。曾先生为此悲痛欲绝,很是消沉,拖到现最终他也自杀了。
少女说完,於镇长和李大贵都点着头,说这事他们也略有所知。
封大晋看了看那封遗书,嗯了一声说:“这么说来,秀才是殉情而亡。情投意合的恋人死了,他就像一只单飞的孤鸿,不恋人世了。”
又看着肖光捷问:“小肖,这件事算结论明确,可以尘埃落定了吧?”
“当然由局长看着办。”
“不不,还是需要你来作结论,你说可以结案就结,你说有什么地方还有疑点,需要调查,那就继续调查。”
肖光捷还未作答,这时於金从他兜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恭敬地对封大晋说:“老爷,这是我爹让我写的报告,本来是要送到县里去的,既然老爷来了,我这就呈给老爷了。”
封大晋板着脸训斥:“什么老爷长老爷短的,我们公家人不能再称老爷了,是长官。”
“是是,长官大人。”
“也别加大人了,长官就行了。”
封局长将纸翻开来看了一下,就递给了肖光捷。
肖光捷看得挺仔细,其实是一篇简要汇报,如何发现曾秀才死亡,如何放下他,如何认定曾秀才是自杀,通篇是文言,咬文嚼字,之乎者也。
“好,不愧为前朝秀才,於少爷文笔精妙,佩服佩服。”肖光捷向於金竖竖大拇指。
封大晋却说他看得头疼,虽然小时候也是读的私塾,文言开蒙的,可现在越来越喜欢新文化,对文言反而越来越陌生了。
此时封大晋却有点不耐心了,他把肖光捷拉到一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小肖,我刚才对你讲过,视察完后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还记得吧?”
“记得,我当时还问去哪里,您还卖关子呢。”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曾秀才这个事情,你真的愿意查?”
“局长的意思呢?”
“我看还是当成自杀了,反正证据也明确,没啥好怀疑的,就让於镇长负责处理后事吧,我们开路。”
肖光捷想了想,毅然说道:“局长,虽然曾秀才好像是自杀,还有小女孩说他是殉情,但我觉得还是应该找到小女孩的姐姐,问个详细。”
“那就交给叶铁龙他们去办。”
“不,我对这个事件很感兴趣,暂时就不想走,您一个人去吧,我留下来先了解一下情况,明天再回中翰。”
“怎么你要在这里过夜?”
“是的。”
封大晋也无奈了,只好点点头,“好吧,既然你那么关心曾秀才的死,那就由你吧。可是真遗憾,你不知道我准备带你去哪里,明天再告诉你吧。”
封大晋就开车走了。
局长一走,叶铁龙也放松了,就问肖光捷,对曾秀才的死还有啥好调查的吗?肖光捷笑了笑反问:“叶兄觉得有必要查吗?”
“我看还是没必要了,当然你是**,要查的话悉听尊便,当然你是局长面前的红人,需要我们帮什么忙,我们不会推辞的。”
“我哪是你们局长面前的红人哪,你言过其实了。”
肖光捷又问起他亲戚家那个配婚问题,但叶铁龙明显不想说,看看时间不早了,说要去亲戚家了,这种事情以后有机会再聊了。
那是托词,以后还能聊啥呢,肖光捷是需要当下的信息。
叶铁龙带着手下走了。
就剩下於镇长父子和两个办事员了。於镇长问肖光捷,现在怎么弄?
这时於金自告奋勇地说:“爹,你镇里有事要忙,还是去忙吧,曾秀才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你一个书呆子,能办得了啥事?”於镇长对儿子还不放心呢。
“爹,你别把我看扁了,我跟着你办事也有几年了吧,虽然我还够不上接你班,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本事呢,还有自己的主张。”
於镇长毕竟面对儿子,也希望儿子有出息,就不反对了。
於金就向爹要求,让手下把曾秀才的尸体搬到镇公所里先放着吧,便于他和肖先生勘察。於镇长就命手下把曾秀才尸体送去,於镇长也一同离开去办别的公务了。
屋子里只剩下於金和肖光捷两个人了。
於金问道:“肖先生,你说今夜要在咱们塘梓镇上过夜了吧?”
“是呀,还得请少爷帮忙给介绍家客栈吧。”
“别去客栈了,咱们镇公所有招待所的,一会儿我带你去就了,现在嘛,到午点了,我请你去喝一杯怎么样?”
肖光捷感觉这个於少爷很灵活,如果不是别人提起,谁会想到这个快三十岁的人是前朝的秀才,他一点不冒腐酸气,相反可以看出待人接物挺有分寸。
於金领着肖光捷去了镇上一家小酒馆。两人坐下后肖光捷拱手说道:“怎么能让少爷破费,还是我请你喝酒,请少爷点菜。”
“不不,你是上面来的,怎么能上门待客,我要尽地主之谊嘛。”
两人客气一番,还是於金请客。
酒过三巡,肖光捷夸赞道:“於少爷文才出众,还很有正义心,婉转传递信息,也是用心良苦哪。”
於金问:“此话怎讲?”
“你认为曾秀才不是自杀的对吧。”
“何以见得,我没那么说过呀。”
“不要客气了,你在那篇报告书中已经表明了。”
“肖先生看出来了?”
原来於金在写那个报告时,下面留了四句诗:青峰探疑究,无路有察详,奉事关帝爷,此山亦会老。
肖光捷说:“我看这破诗是四不像,既不押韵也不通顺,研究一番,才看出玄机,内藏‘此事有疑,老爷详究’。”
於金竖竖大拇指:“厉害,一般人看不出来,我虽然这么写着,倒还担心接报告的老爷不一定看出来,我敢说如果没有你在,那位局长大人肯定看不出的,他看这个报告只是粗粗浏览一下,并不打算细细研读,还会觉得我是前朝秀才,写的东西文言气重,不合他口味,哪会认真读呢。”
肖光捷承认封局长对此事并不在意,因为这只是自杀事件,不是刑事案,就算是凶杀案发生,一个警察局长也会不慌不忙的,把任务扔给侦缉队就可以了。
然后问:“你到底要告诉老爷什么呢?”
“曾秀才自杀,很可疑。”
“是不是认为他不可能自杀?”
“那倒不,他真的自杀了,只是为什么自杀,就有问题。”
“哦,你是相信他自杀了,不是他杀吗?”
“他杀,我看可能性不大,至少曾秀才那封遗书就说得很明白了,他是个敏感的人,功名未得,孓然一身,虽然当了学堂的老师,终究只是跟一群孩子打交道,与宏图大志相去甚远,时间一长容易悲观绝望。但是这不是他自杀的真正原因。”
“主要原因是什么?会不会就是刚才那个小姑娘所言,曾秀才爱着她的姐姐,由于姐姐去年死了,曾秀才思虑过度,不堪其苦才自杀?”
“小姑娘的说法可能也有道理,但就算是恋人死了,有什么想不开的,我怀疑是被另一个人逼死的。”
“什么人?”
“李大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