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光捷皱着眉,指了指她的脚,“看看你,一双大脚丫,虽然走起路来弯腰弓背的,好像真像个老年人,但这腿一迈就太明显了,你自己去街头好好看看,这个年纪的老太太走路,弹性还这么好吗?”
白恬儿瞪起两眼,“她们怎么走的?”
“人上了年纪,小腿的力量不足了,脚的前半部不太容易抬起来,每走一步总是会整个脚掌着地,还会发生脚拖地的现象,甚至还会扭一下,而你呢,脚尖翘翘地迈开步子,那么轻盈,每步都轻重相宜,不会拖。当然,最大的破绽,还是你的腿形。”
“我腿形怎么啦?”
“你的小腿很有力,大的呢,很圆润,隔着裤子就看得出来,老太太没那么棒的腿形。”
“哎,你就喜欢专盯女人的腿。”白恬儿嗔怪他。
“这只是一个破绽,还有一个很明显,我上次就识破过了,还跟你提了。”
“是我的眼神吧?”
“对,你再化装得年纪大,也改不了这双亮晶晶的眼睛,哪个老太有这样顾盼生辉的眼睛?应该是人老珠黄,珠是什么珠?”
“人老珠黄,就是指人老了就像宝珠黄掉了那些不漂亮了。”
“这个珠,还指眼珠,人老了眼睛里也越来越混浊,看起来眼珠就不黑亮了,可你的眼珠又黑又亮,骗得过我吗?”
白恬儿伸手在肖光捷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呀,老是看透我,下次我戴个眼镜,看你还能识得出嘛。”
“那你的腿呢?总不能穿条裙子吧?老太穿裙子,更显眼了。”
“我可以穿一条裤脚更大的,空荡荡,你还看得出?”
“没用,不管裤管多大,你只要走路,腿向前向后那么迈,就会贴住裤管,腿形就掩不住,主要还是你年轻,腿是丰润的,怎么掩盖?”
白恬儿皱着眉问:“这么说来,我就是扮不成老奶奶?你有啥好办法,还是教教我吧。”
肖光捷也不想多噜嗦,直截了当问道:“你一个漂亮小姐,为什么装成个老奶奶在街头走呢?不会只是要考验一下我的眼力吧?”
“就是想验证一下,我的化装技术有没有长进,能不能骗过你。”
“别说假话了,你呀,什么时候学乖一点,在我面前就不要装腔作势的。”
“那你认为我在干啥呀?”
“根本不是冲着我的,是另有目的。”
“为什么不冲着你?”
“我到街头随便走走,你怎么知道的呢?看你这装束,要化个装起码半个小时,而且还得在家化好,不然这套衣裤怎么弄?还有这个拐棍,不是新鲜刚折下来的,城里又没得竹子让你随便折,定是在家时就准备好的,还有这个破篮子,都是早备好的道具,你又不是先知先觉,会料到我会到街上走吗?你一定是有另外的事,化装搞侦察吧?”
白恬儿算服了,叹了口气,“对的,我说冲着你来的是哄你呢,其实我天不亮就起床化装了,化好以后出的门,在那边街头正好碰到你。”
“怎么,不好好在省城学院读书,又溜回中翰来了?”肖光捷调侃。
“这几天我们系要搞一个课目,叫阶系体验。”
“阶系是啥玩意儿?”
“你怎么不知道?就是整个社会像一个梯子,你站的是哪一阶。”
肖光捷明白了,“哦,那叫阶层吧?”
“我们的教授叫阶系。”
“好吧,阶系就阶系,我也管不着。阶系体验又是什么活动?”
“比如家境不错的,就装成穷得一塌糊涂的,家境穷苦的,可以装成挺富的样子,这样来倒转身份,体验一下另一种生活的滋味。”
“然后呢?”
“当然要写文章呀。”
“写啥文章?”肖光捷倒来了兴趣,难道女子专科学院的教授们开始研究社会贫富了?
白恬儿有点惊讶的样子,“写文章,可以随便写,写个散文,写个小说也行,写个游记也行,反正自由发挥。”
“那你这身装扮,材料就是学院里提供的?”
“不是,是自己弄的。”
肖光捷顿时撇嘴了,“你是个富小姐,弄一身破衣烂衫当然很容易,可要是家境不好的学生呢,要装成一个富少或富小姐的样子,花多少钱买好衣服,好鞋好帽好袜子?女孩子是不是还得头发了插金簪,脖子上挂项链?手上还得手镯吧?男的长衫,礼帽,皮鞋,还要一根文明棍吧,还要怀表,甚至还得一辆小汽车,装得起吗?”
白恬儿格格直笑,“这我不管,反正咱们这个专科学院,穷的其实很少,大都家里有些钱的,教授也理解这个所以才布置这道题目。”
“完全是胡闹!”
“怎么,你反对?”
“我无权反对,只是觉得那是教授们闲得无聊,弄这些题目。”
“那如果你是教授,你给学生出什么样的题目?”
“我?当然教你们打枪,教你们打架。”
“为什么教这些?”
“因为我只会这两样呀。”
白恬儿又笑了,要拉他的手,被肖光捷躲开。
“怎么啦,真把我当老太婆了?”她不悦了。
肖光捷点上一支烟,缓缓说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两个人的身影,别的都不重要。”
“哪两个?”
“就是你常带着去董姐客栈的那两个女孩子。”
肖光捷注意着白恬儿的表情。
白恬儿果然神色就凝重起来。
“阿葵已经不在了。”她嘟囔着。
“对她的死,你不想说点啥吗?”
“不想。”
“为什么?”
“你肚里也明白吧。”
“明白啥?”
“阿葵死在哪里,死时跟谁在一起,是被谁打死的,这些答案都在你肚子里,还用我多说啥呢?”
肖光捷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了,说明你也是了解的,正因为如此,我很想听听你对阿葵的死是什么态度。”
白恬儿垂着眼皮问:“为什么要我说?”
“因为,她是你的助手嘛,你们三个还情同姐妹。”
“你是想让我在你面前先哭上一场吗?”
“那倒不必了,眼泪救不了人,我们还是正视现实好了。”
“你要让我说什么?”
“请回答两个问题,一是,阿葵到底是什么身份,二是,十三太保,到底是不是你家派去的。”
白恬儿忽地抬起头,眼里都要冒出火星子来:“怎么,连你都相信,是我家派人到大呈祥去捣乱吗?”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现在要你来扔句话。”
“可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相信。”
“为什么会相信了?”
“坦白说吧,我早就怀疑,是有人假借你家的名义,到大呈祥去捣乱,这样做,实在是一箭三雕。”
“哪三雕?”
“第一可以给黄家一个严重警告,第二可以离间黄白两家。”
“第三呢?”
“是在试探你家的态度。”
白恬儿愣了愣,“为什么要给黄家一个警告,而且是严重警告?”
肖光捷缓缓吐出一口烟,“这就要说到一个很危险的话题了,相信你也心里有数的。”
“需要你来说。”
“就是,红色地下党。”
说这话时,肖光捷很关注白恬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