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筎果耳边的碎发被风吹起,遮挡住了视线。
她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手落下时,耳环也跟着被碰落,从高高的皇城之上,坠落在了地上。
耳环落地的一瞬,皇城下方不少的平民打扮的人突然拔剑而起,大声喊着,“佞后不愿放权,此乃大祸,杀了她,杀了她。”
这些人持剑齐飞,还挑拨着本就不明所以的平民百姓,听他们这么一声喊,百姓乱成了一团,竟也是口口声声地讨伐起了筎果。
他们是齐湮的子民,本就不愿意归顺元辟国,又将灭国之责怪在了筎果这棺材子的身上,被人这么三言两语的一激,理智全无。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了起来,有乱臣贼子,有奸臣刁民,皆是逼向筎果。
然而比他们速度很快的,是影卫。
问天朝天射出一支穿云箭,风沙的尽头,是一支千人的轻骑兵,可敌千军万马。
厮杀声中也有不少无辜受累的百姓哭喊着,混乱成了一片。
这场杀戮,筎果心中早有预计,可当这血流成河的场面当真印在了她的眼眸里时,她几度晕眩。
空气中飘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也不过是片刻,皇城下已是一片血泊,尸体成堆。
筎果强忍着不适,闭上了眼睛,试图将这些画面从脑海里摘去,可她一闭眼,那晕眩之感席卷着她整个身子,身子晃了晃,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她就这么倒了下去。
连日的喂血,与这些臣子斗智斗勇还不够,还有绞尽脑汁去收拾刺客。
内忧外患不断,她本就是个只知道成日玩闹的人,要她担起整个元辟的荣辱,于她而言,未免太为难她了。
她倒下的那一瞬,还想着要去抓着什么来支撑住自己,可这手凭空抓了抓,什么也没有抓到。
清风旦起,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渐渐散去,取之代之的,是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清竹味道。
筎果闭着眼睛,眼眶一热,有泪滑出,她定是太过疲累了,竟是生出了幻觉。
她甚至感觉到有人将她的腰揽住,一把将自己抱了起来。
“寡人就在此,看何人胆敢上前冒犯!”
低哑的声线清贵矜冷在她的头顶上响起,筎果怔了怔,吃力地睁开了眼皮,微抬起下颚,看着这人。
他线条完美的轮廓里没有什么表情,扫视着众人,一贯温淡的眉目里隐隐敛着一股戾气。
萧芜暝一身盔甲,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如神邸一般,将她护着。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萧芜暝垂首低眸噙笑,凝视着她时,秀丽山河不外如是,春花秋月淡淡无色。
徐徐清风将他的声音送进耳畔,他道,“我竟从不知,你是这般的傻。”
筎果想在看他一会,可晕眩之感阵阵袭来,她看着萧芜暝对着自己抬起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眸,只觉他温热的手在太阳穴一处按了下去,她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皇城下,影卫将那些逆贼围剿地一干二净。
谁都没有料到萧芜暝竟是会安然完好的就这么出现了,方才那些口口声声喊着要捧萧昱蟜上位的臣子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愣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皇甫佑德老眼婆娑地上前,跪在了萧芜暝的面前,哽咽地喊了一声,“老臣叩拜殿下。”
“皇甫大人辛苦了,请起。”
萧芜暝说话淡淡,凉薄的戾色从他的眉梢掠过,眼眸稍抬,寒芒湛湛,扫视过跪了一地的百官群臣,薄唇微扬,勾勒出的弧度里覆着某种极冷的温度,像是淬了冰,声线却是极其的轻而淡。
“诸位大人真是好能耐,如此考验本殿的国后,你们如此用心良苦,本殿若不回报一二,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抱着筎果,背过身,缓步走下了石阶,每一步,就像是在百官的心头上碾压,“将诸位大人一并关进牢里,等本殿空了,再来收拾。”
“殿下,这万万不可,岂能朝中无臣……”
萧芜暝身形一顿,一双好看的桃花杏仁目深邃如黑渊不可见底,全身都散着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薄薄戾气。
这股说不出的寒意让出言阻止他的皇甫佑德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殿下……”
他逆光而立,温润的眉宇间酝酿出湛湛阴鸷,“给皇甫大人在狱中安排一间上等的牢房。”
“尔等何功于元辟?得国后亲令救之。”
众人看着萧芜暝抱着筎果,消失在了眼底,耳旁飘荡着他离去时的话。
这些老泥鳅口口声声喊着冤枉,可他们哪里听不懂萧芜暝的话中之意
他们这些臣子于元辟而言,可有可无。
齐湮,卞东,和北戎的部分城池,都是他打下来的,甚至他们这些大臣的命,还是筎果命人去救的。
而如今,他们却想削筎果的权位,拥旁人为君。
清风月朗,便已是立秋了,浓绿深处还有蝉鸣乍歇。
室内窗前低垂的帘幕下,香炉升腾着袅袅轻烟,气氛寂静。
夏老头缩手缩脚地站在屏风后,心翼翼地说着话,“殿下,你刚刚醒来,不如让老头我给你把个脉?”
“寡人看夏御医年事已高,该告老还乡了。”萧芜暝冷哼一声,怒视着屏风后的那道身影,“她是个什么身子骨你还不清楚,居然用她的血来救寡人。”
“这丫头倔强的很,她虽是没说,可那架势分明就是要与你共赴鸿蒙,殿下也清楚,这丫头可是真的会做出这事情来,老头能不依着她么。”
夏老头心里头还觉着委屈呢,忍不住碎碎叨叨地声念着,“这一个才好,另一个又倒下了,老头我要不是不放心,还真想拍拍手回老家种田去得了。”
虽是这般吐槽着,可他还是宽慰着萧芜暝,“殿下放心,这丫头只是太过疲累了,血有虚,没什么大碍的,养个几日,又能活蹦乱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