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想起刚刚和阿娘顶撞,实在是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但就像阿娘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痴迷于汉文一样,我也不明白阿娘那么讨厌汉人,甚至是痛恨。阿娘的眼神是凄凉的带着幽怨还带着愤怒,要说愤怒我倒是明白,可是阿娘到底在幽怨什么,我不知道,只是她的眼睛出卖了她。
这是我跪在地上的第四个时辰,腿从刚开始的疼痛,慢慢的变得麻木了,而后没有知觉了。玉儿走过来说:“郡主,我之前听人说王妃今天要回来,就心想着要马上来告诉你,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玉儿的面色稍带愧疚,我对着她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我甚至不知道这是谁的错。”玉儿看着我这样,也只是沉默。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谁的错,总之这根本不是我的错。
“琪琪,我说你是多大的胆子,我刚刚听到你被罚跪就吓了一大跳。”保丹匆匆忙忙走进来,面带忧色,半蹲着看着我。“还不是你,你说你一会就回来,谁知道你出去那么长时间还没有来,我就不小心把阿娘当做你了。”保丹的忧容更加重了,眼里满是惭愧、疼痛、怜惜。“都是我不好,我去医师那要膏药贴,却不料那膏药贴已经没了,现做的话还需几味药,我一时情急没有像那么多,便去采药了。若早知道会这样,我应该先回来找你,把那缓一缓。”看着他这样自责,我眼帘一下子垂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与你无关,就算你在,阿娘还是会回来的,也还是会看到,落不了这样的结局,不要自责。”“可是琪琪,按照王妃的性格就算是发现你在看汉人的书,也不会做那么重的惩罚。你又何苦跟她争论呢。”我忽地抬起头看着保丹,眼睛里带着一份坚定,一份倔强说:“因为我没有错,既然没有错,我为什么不替自己辩驳?”保丹皱着眉摇摇头:“既然你认为自己没错,又为何在这里罚跪呢?”“我罚跪不代表我认为自己错了,我罚跪只是因为她是我的阿娘。”保丹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疑惑,“说你孝顺你却是非要跟王妃对着干,说你不孝顺又好像没有这个理。”
帘子渐渐拉开,我向那望去是阿娘的脸,这张脸与刚才完全不一样,那张脸怒气奋发,这张脸却处之泰然,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保丹起身向阿娘请了个安,这次阿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斜着眼看了保单一下,便对我说:“你知错了吗?”我脑子“嗡”的一震,着走进来的第一句话尽然和我完全想的不一样。我抬头望着阿娘,眼里情绪复杂,却回答说:“错?什么错?”阿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旁边的保丹和玉儿也向我直挥手示意让我不要顶撞阿娘,顺从一点。我却只当全然不知,眼睛仍然直勾勾的盯着阿娘看。阿娘指着我说:“你胆敢再说一边?”我把头抬的更高说:“我没有错,我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错的是阿娘把自己的喜恶强加在别人身上。”阿娘身体气的直发抖,连话都说不了。阿娘嗖的抬起手,我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却只是毫不示弱的看着她。她的手一下子打下来,“哌”的一声,疼的却不是我。此时保丹已经跪在了我的面前替我挨了一巴掌,保丹的脸上出现了一块红印,我惊讶的喊道,“保丹。”保丹没有回头,只是跪在阿娘面前低着头说:“王妃,请您不要责怪郡主,是我没有看好郡主,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好了。”阿娘突然冷笑道:“这件事你本来就有责任,我离开之前跟你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却只当耳旁风。如今我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本想不与你计较这件事,你倒是反将我一军,你真当我不敢罚你吗?”阿娘的口气虽然平淡,但就是因为这样的平淡,我的心突然悬了起来。“在下不敢,我只是想郡主毕竟是女孩子,受不起这样的责罚,有什么责罚都由我来扛。”“这可是你说的,那就跟我出去。”没想到阿娘会这样说,我突然不知所措,保丹回头看了我一眼,转头走出穹庐外。“玉儿,把郡主扶起来休息会。”说完,便也走了。
玉儿小心的扶着我,好像怕我一不小心就要跌跤。在她扶我起来后,我挣脱她的手极力的想要向穹庐外走去。玉儿一把拉住我说:“郡主,我知道你担心保丹大人。可是,你现在看看自己,你连走路都走不动,自顾不暇了。况且王妃是不会重罚保丹大人的,毕竟是保尔将军之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玉儿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心里依然七上八下的担心着保丹。刚开口欲说什么,玉儿便说:“郡主如若真的不放心,我可以扶你去保丹大人的穹庐等他。”我想现在也许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便点了点头。
可是,这次我们都错了,阿娘重重的责罚了保单,就诚如她所说的她当真敢责罚,责罚的还不轻。看见保丹的时候,他是被两个士兵架着回来的,从他们嘴里得知保丹挨了二十个板子。我看着躺在床上的他,他也是这样的望着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突然鼻子一酸,背过身抽泣起来。“别哭。”保丹今天的声音特别的轻柔,我转过身走到床边,眼里充满着泪水。他看见我这样,紧锁眉头,吃力的抬起手为我拭去眼泪。“你若是哭了,那我受的责罚就没有作用了。”听他这样说,我硬是把眼泪挤了回去。“她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一定要找她说理去。”说完,便扭头就走。“别去。”保丹的声音很轻,可落到我耳里却十分清楚。保丹今天所受的苦,都是为我受的,我若还是不收敛岂不是白费了保丹的一片苦心。想到这里我十分不忍,便转头向他笑道:“好,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