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到大门的时候,我又发现了那只鬼,他站在树荫下,不停地对不远处的一个女子厉吼。但是人鬼殊途,他的吼声丝毫传不出来,那个女人根本一无所知,站在那里不断朝着大门口张望。
我对刘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指着那个女人问道:“那个人你认识吗?”
刘华笑道:“她叫杨秀花,原在公司幼儿园当临时工,他丈夫是电厂的维修班班长,叫江涣光,因工死了。电厂照顾她,给她转了正,现在是抄表员。”
正在这时,厂子门口出来一个人,兴冲冲地走向杨秀花,正是鬼魂跟着的那个人。我指着那人又问道:“刘华,那人是谁?”
刘华也认得这人,道:“这人也是维修班的人,叫冷新雷,江涣光死后,他现在当了班长。他的老婆在农村,去年病死了,杨秀花独身一人,也没有孩子,有人给他们牵了个线,听说快要结婚了。这事挺有意思的,有人说冷新雷是江涣光的克星,将他克死了,坐了江涣光的位子,又占了他的老婆。我跟电厂的人不是特别熟,这两人算是小名人,我还听说过不少议论,说冷新雷与杨秀花早就有一腿,冷新雷因此害死了江涣光,现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都是女同事背后嚼舌头,不一定是真事。”
那鬼魂在冷新雷露面后,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但是现在阳光太毒,他只能在树荫中狂跳怒骂。
本来我是不想管这闲事的,但是看到江涣光这个样子,心里委实有些可怜他。送了刘华回去,我回来寻江涣光。他还呆在那片荫凉中,迈步想走出去,遇到阳光,鬼体立时冒出一股青烟,他不敢再活动,在荫凉里坐着,眼睛狠狠地望着北边。
我走进树荫里,施了一个道法,道:“你是江涣光?”
江涣光吓了一跳,看了我一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能看清我?能跟我说话?”
我点了点头,道:“我是道家人,也就是道士,我听说过你的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被人害死的?”
江涣光扑腾跪在我面前,委屈地说道:“你是我的叔,我的爷,只要你帮我报了此仇,你叫我干什么都行。”
我见周围有人走过,见我在这自言自语,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异样。我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道:“你进来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回到单位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我在附近小饭店草草填饱肚子,回办公室的路上,远远望着小兰骑着自行车过来。小兰来到我身旁停了下来,推着自行车与我同行,道:“这几天你忙什么?”
我笑道:“我爷爷快回来了,我最近将家里收拾了一下,又换了几样新家俱。”
我说的话是真的,爷爷下星期一回来,他跟部队联系好了,准备与我一起去探望我爸妈。前几天我疯狂大购物,担心别人看出异物,将家里收拾了一下,确实换了几件新家俱。
我陪她到楼后放下自行车,道:“你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小兰笑道:“闵书记让我中午早点来,说有事交待我办。”
闵书记是民政局的专职书记,原来在乡镇党委干副书记,听说与餐厅服务员闹出点事情,被免了职,后来不知找了什么门路,前几天调到民政局干专职书记。
闵书记来的时间不长,这几天我来局里也少,我与他总共见过两三面。闵书记不到四十,长相还可以,十分白净,而且显得很儒雅,他平常待人接物水平很高,只是看向女同事的时候,目光隐含着些淫邪,不过掩饰得很好。
我前后张望一下,小声说道:“闵书记挺好色的,不是寻借口要沾你便宜吧。”
小兰咯咯笑了两声,显得十分开心,道:“想不到你还会关心我,你也不想想我是谁,他若敢沾我便宜,我不揍他一顿才怪。”
我未晋级以前,根本不是小兰的对手,闵书记只是个普通人,若真惹了小兰,相信小兰有无数招数整他。我想到这里,挠了挠后脑,道:“忘了你是巾帼英雄。”
走到二楼拐角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道:“我带了只鬼来,你若有兴趣,待会到我办公室一趟。”
我来到办公室坐下,拉上窗帘,倒了一杯水喝完。这时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我猜应是闵书记走过来。我刚倒了一杯水,只听打字室那边传来几声扑通声,我估计应是闵书记想动手动脚,被小兰狠揍一通。
我并没有开门去看热闹,若是旁观闵书记出丑,而不出面阻止,那是无谓地给自己拉仇恨。何况,小兰这样的身手,连我都不是对手,闵书记怎会讨得了好去?
不久,只听一声门响,继而听见有人急匆匆地离去,我不由冷笑一下,心道闵书记这次尝到滋味,估计永远不敢再招惹小兰了。
过了不久,小兰推门进来,嗔怪道:“闵书记调戏我,你也不管不问?”
我见小兰脸不改色心不跳,像是没事人的样子,道:“我都打不过你,闵书记不是没事找揍吗?”
小兰嗔怪地瞪了我一眼,在老马的位置坐下,从随身小包内取出几个小瓶,道:“鬼呢?”
我将门关死,见窗帘没有缝隙,从小盒内放出江涣光。江涣光见换了环境,环视一圈,看看我又看看小兰,我指着小兰道:“她是禅宗的人,也就是佛门人,你有什么冤屈说吧。”
小兰感觉到室内发凉,又见我冲着一个方向说话,从小瓶内挤出点东西,分别抹在两边太阳穴上,然后两手不停地揉,过了一会,道:“看到了,也听到了。”
我望了望小兰面前的小瓶,心道我以前用牛眼泪看鬼,看来是最低档的,南宫小楠和小兰手中的东西,使用起来很简单,副作用也小,价格应该不低。
小兰见我的眼光落在小瓶上,扬起手中的小瓶,道:“这里面装着佛前的香油,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说完,又仔细看了看我,道:“你用的是什么?”
我指着自己的右眼,得意地说道:“我是阴阳眼。”
江涣光这时适应过来,心里百感交集,不由放声大哭。
其实鬼的外表并不可怕,江涣光的容貌除了眼睛,应与生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鬼眼没有眼白,所以江涣光的眼睛整体是黑色的。
小兰想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比我要老练得多,道:“你叫什么名字?谁害的你?怎么害你的?”
江涣光止住哭声,道:“我叫江涣光,原是电厂维修班班长。害我的人名叫冷新雷,他在我手下上班,我对他很照顾,待他也很好。他家在乡下,老婆又死了,单位安排不开宿舍,我倒出西间给他住,没想到他竟然与我老婆勾搭成奸。我俩维修高塔时,他趁人不注意,将我从塔下推下来,直接掉进开水池内。后来他对厂里人说我失足掉了下来,公安局来人也没有寻到证据。更可恨的是,他表面上处于公心,帮着我老婆去找厂子,最后给我老婆转了正,讨了个轻快活。大家以为他讲义气,因此他接了我的职务。只有我知道他的人品,太可恶了!害了我的性命,占了我的老婆,你说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我宁肯消了阴籍,也要报这深仇!”
小兰问我道:“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道:“不行的话,晚上拘了冷新雷和杨秀花的魂来,再请鬼差做个见证,写个文书,直接递给判官。对于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地府不会听之任之的。”
小兰想了想,又问江涣光道:“你对你老婆好吗?”
江涣光道:“怎么不好?她生不出孩子,我也没嫌弃过她。”
小兰看了一下表,道:“阳哥,今晚在哪里办这事?”
拘魂请鬼差,又要烧纸又是点香,在家或在办公楼都不妥,我道:“还真想不出好地方。”
小兰想了一会,道:“不如到火葬场吧,北边有个小广场,白天人就少,晚上肯定没有人。在那里烧纸点香,别人看到也会感到很正常。”
见我收了江涣光的鬼魂,小兰拉开窗帘,笑道:“下午多让阳光晒晒,不然会影响你的运道。”
我以前不太相信命啊运啊之类的事情,那次让刘素贞的内裤扣在头上,结果背了好长时间的运。鬼魂这样的阴物,影响人的阳气,阳气不足运道自然会低。
我站在窗前晒了会太阳,道:“阴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释宗是怎么看的?”
小兰道:“我的师门认为,功德会助长人的运,如果我们帮江涣光办了这事,地府会记下我们行善事,同时还赠送一股阴德附上我们的身体,助长我们的运。你可能不知道运是怎么回事,我跟你那么说吧,谭爷爷当兵的时候,斗争十分残酷,但他从来没有负过伤,解放战争时,他那个团参加过四平战,合团的人只剩下他一人,而且完好无损。这就是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