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峰三十出头,理着一个小平头,中等个,双眼有神,五官硬朗,不像混的人,而像一个标准的军人。他进屋的时候显得很严肃,打眼见是侯老三,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上前与侯老三来了一个熊抱,道:“兄弟,你怎么来了?”
我敢说聂峰的笑容,是我所见到的所有人中,最阳光,最有感染力的。一个人想要成功,需要有人格魅力,让人愿意追随,只凭聂峰这个笑容,他就有获得成功的潜质。
说到这里,聂峰揽着侯老三的肩头,道:“你也不跟我打个电话,我光知道张叔过来,否则的话,给张叔的礼道,同样也给你一份。”
一个阳光的笑容,几句揽人心的话,即使身边的人,也不会感觉他的话突兀做作,觉得自然而然。我自谓是个会说话的人,现在仔细琢磨聂峰话里的味道,才知道自己是小巫,聂峰才是大巫。
与张胡子见面,聂峰不再像与侯老三那样随意,显得很尊重,上前拉着张胡子的手,道:“张叔是江湖前辈,是我的前辈,也是让我真心敬服的人,您老人家这次来,可得多住些日子,多给我们这些凡人俗子亲近的机会。”
然后拉着张胡子的手,请他到上首就坐。张胡子坐在上位,聂峰却未坐下,指着我和封一铲,问张胡子道:“张叔,这是您的门人子弟?初次相见,您也不给引见一下?”
张胡子显然感觉很有面子,指着我介绍道:“这是七相家嫡传大弟子阳炎,那位是我师侄,江湖上多少有些名号,浑号封一铲。”
聂峰走前几步,一手握住我的手,另一手握住封一铲的手,道:“两位都是高门子弟,一看就知是后起之秀。峰哥别的本事没有,若是兄弟们遇见事,这儿包吃包住包花销,若是案子不大,我也会尽力而为。来,我们初次见面,以后再细聊。”
说完,按着封一铲在张胡子下首坐下,又拉着我的手,按我在侯老三下首坐下,往座位上走时,见侯老三还站在那里,也未说话,双手按着他的肩,侯老三顺势坐了下来。
这些话听入耳中,这些所为尽入眼里,我对聂峰不得不刮目相看。他注重每个细节,并非与我们有极特殊的关系,也不是碍于琅琊宫门人的名声,而是生活中形成的习惯。这样的人,交际场合如鱼得水,而且这样的人思维很慎密,无论做什么事,设计出的方案都会毫无瑕疵。
不说聂峰做的行当,也不说聂峰的实际为人如何,仅是聂峰的交际水平,也足以成为我的老师。与我同行的三人,张胡子江湖阅历足,脸上很平静;封一铲看往聂峰的眼神,除了敬重还有份崇拜;至于侯老三,他的眼里只有小星星,可以说崇拜得五体投地。
聂峰做生意,自己不砍价,砍价有专门负责的人,眼力很毒,可以称为行家中的行家,打的价格很公道,比外界的价格略高一点。
这里同样有许多学问,牵涉到个人利益的时候,买的嫌价高,卖的嫌价低,肯定会发生争执,聂峰避开不是因为他不懂,而是因为他尽可能避开与人发生利益上的直接冲突。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往往只是因为一件小事,似是一条轻微的裂缝,这道缝继续变大很容易,要弥补如初却很艰难。
张胡子用的也是这种办法,上前讨价还价的是封一铲,最终定盘的时候,封一铲却要看张胡子一眼,张胡子隐蔽地示意以后,他才会封物认价。
我们这次货量很大,足足争竞了两个小时,最终价格才认定下来,我们的货共是一千三百五十万,侯老三的货共七百一十万。
聂峰此时适时发话,爽朗地说道:“张叔是大客户,封兄弟对我们打的价稍有些不满,说明他是负责任的人,这种脾性的人我喜欢。我奉送五十万,给两位补个整数,来人,取钱过来。”
实际上双方都是行家,一件件争论,最终差价的和也只有五六十万,聂峰一次性给补上五十万,将差价几乎全部弥补上,即使前面争得目赤脸红,此时也会心悦诚服。
实际上倒卖文物是暴利,转到国外都是三倍以上,甚至十倍以上的利润,即使在国内倒手,一手和二手的差别也在一倍左右,聂峰拿的是一手货,中间没有环节费用,成本要低得多,五十万还不到货值的百分之三,与他得到的暴利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小钱用得好,可以尽抚人心,让人感觉聂峰大气,不计小利,下次有好货,不会再去找别人。
侯老三的七百一十万,聂峰的处理办法又不一样,他让人取来七百万,然后对侯老三道:“老三,咱们的关系跟亲兄弟一样,也取个整,给你七百万。”
这话听起来,不仅感觉不到聂峰在沾侯老三的便宜,反而让人倍觉亲切,认为聂峰确实将侯老三当成自家人。侯老三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峰哥说那儿话,您是我大哥,这些钱都送给峰哥,我也毫无怨言。”
正在我暗自琢磨聂峰用意的时候,聂峰转头对跟班说道:“刚到的bt,送老三一辆,挂牌的事情,老三自己能处理,路上打个招呼,别让人半道扣了。还有,我三兄弟在道上混,没有震人的家伙不行,在车里装上两个47,六个半自动,子弹……各装两箱。”
bt车市面上得二十六七万,但是走私过来,成本不到十万。侯老三开着这车,肯定不能按照走私成本价核算,他要承市面价的情。况且别人知道车是聂峰送的,侯老三在道上会很有面子。
枪械的黑市价虽然不低,但也不是很高,不过很难搞到。聂峰跟部队上的人关系好,搞这些东西简单,别人拿到手却很艰难。侯老三拿到这些枪械,不会按照实际价值承情,会将这份人情抬高到极至。
聂峰此举还有一层深意,其中隐含着震慑的意思。其实各地的痞子头,若没有发展到警匪一家的程度,是不敢私藏枪械或拿枪火拼的,聂峰随手送枪为礼物,说明他手中枪械不少,而且他有拿枪火拼的实力,成为远近公认的老大,真是实名所归,别人不服也不行。
吃过午饭,众人先分赃,张胡子分给我两百万,侯老三与封一铲商议后,分给我一百万。之后兵分三路,我开面包车去荣城,侯老三与封一铲开着新车回我们县,聂峰安排手下送张胡子到机场。
身穿价值数万元的品牌衣服,开着二十来万的面包车,身上还有三百万的巨款,在那个时代来说,我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土豪。我心情得意地驱车前往荣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驾照。
当初的私家车很少,能开上车的,都是有名有姓的老板。我虽然没有驾照,但一路之上畅通无阻,没有人查车,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其实我胆子之所以这样大,是因为我有部队开的多个证件,任何一个证件都足以让交警知难而退。
跑到荣城时,已是夜里十来点钟,我在县招待所住下,回到前台询问星谷的具体地址。想来星谷是个不出名的地方,打听了几个服务员,都摇头说不知道。最后问到看门的大爷,才知道星谷并非大山谷,而是一个地名,沿着海边的大路向西走十四五里,有一处背山面海的好地方,到了那里一问便知。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沿着海边新修的马路西行,不久寻到了这个地方。环视一圈,果然是块风水宝地,大风水里套着几个小风水,聚阳泄阴,还有聚灵的效果,显然有高人在此居住。
我将车停在马路边,见左右各有一个聚居区,都是一个式样的二层连体别墅,街面显得十分整洁,绿化搞得非常好,嫩嫩的绿叶掩映中,显得生机盎然,一点不像农村,而像房地产专门开发的别墅区。
我左右观察一下,掏出张胡子写的地址,确认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这里,地址上面没有写门牌号,只有一个名字:柳如絮。看这名字,就知道应是个女人,想必是此间十分有名的人物。
我将车停下,想找个人打听打听,但是往前走了数排房子,一个人影也没见到,我想找户人家进去问问,可是接连去了几家,家家都上着锁。一直走到最后边这排,见这里也是二层楼,但是院子极大,并未分户,与村委会大院有些相似。
我从大门往里探头一看,只见里面人头簇拥,孩子坐在最前面,然后是女人,再往是老人,青壮年坐在最后边,分为十余排,排得整整齐齐。
北方正中间设了一个简陋的主席台,略高的平台上放着一张桌子,一位妩媚漂亮的少女坐在桌子后面,此时正在小声祷告,闭着双眼,神态十分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