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也就是正月十六。

季柱、卫兴和了然三人，各骑着一匹枣红马跑在前头，后面跟着卫战等人的大队伍。

那不是上京城的路，而是开往蜈蚣山。

“哎……”

卫战叹息一声，无奈的摇摇头，眉头紧锁，显然有些心情不好。

“大哥，你就别在意了，兴儿他们也没错，只是对侠义的理解不同罢了。”干瘪中年催马跟在卫战身边，眼睛瞟向前面三个少年。

“就是啊大哥，难道你真舍得小哥有个三长两短啊，妹子可舍不得呢！”红女骑着一匹胭脂马也凑了过来。

“也罢，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兴儿随我，认准一条道就要走到黑，随他去吧。”卫战长出一口气，正了正背上的巨剑，胸膛挺直，就像他的剑一样直。

前面呢，季柱对卫兴伸出大拇指，又拍拍了然小和尚的肩膀。

“阿弥陀佛，季施主，一定要杀生么？众生皆愁苦，何必造业障！”了然眉头紧锁，显然是很不愿意的。

昨晚商讨战术时，卫兴请过了然，但他当场拒绝，理由是佛本善，不造杀劫，他不会参与任何与杀戮有关的事。

而今早呢，他又实在担心季柱的安危，怕他再突然走火入魔，非要跟着季柱保护他周全，顺便也阻止他造杀孽，季柱想甩也甩不掉，只好带着他。

“看，担心你安危的不止我一人。”卫兴也背着一把重剑，比他爹的小一号，身板也挺的笔直，也像他的剑一样直。

“我说，你老爹说的也没错，既然是单挑，当然要一对一的堂堂正正，生死各凭本事，这才叫侠义。”季柱嘻笑了一下。

“难道兄台认为在下有错？我等此次真正的目的本不是比试，而是为民除害，为张家以及一切被蜈蚣山杀害的无辜人报仇。”

“做事应该看清目的与结果，出发点是正义的，结果是正义的，那么行为就是正义的，何须教条。兵法上还说兵不厌诈呢。”

“侠义，不应该只是看他做的多么让人佩服，而应该看他都做了什么有价值的事，该直则直，该曲则曲。”

卫兴一脸理直气壮，丝毫不在意昨晚跟老爹吵了半宿的事。

“所以我给你竖个大拇指呢，你的看法跟哥们我一样，管他别人怎么看，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就好，我佩服的是你竟敢对着老爹大声吼，哈哈哈！”

季柱非常开心，一生能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很不易，能有一个为了自己安危不顾一切的兄弟更加难得。所以:

“谢谢你！”

“不客气，也谢谢你！”

“也不客气。”

“哈哈哈哈……”

“阿弥陀佛。”

两个多小时后，蜈蚣山山门外。

“什么人，报上名来。”一个山贼喽啰扯着嗓子对远处呵斥，手中弓箭张开。

他身边的三五个喽啰也一脸紧张，昨天大当家带着五十多个兄弟出去赶羊（绑票），结果一下子死了二十多人，羊没赶成，听说还惹了不得了的人。

整座山寨现在都处于紧张状态，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得马虎。

“哈哈哈，兄弟们辛苦啊，别紧张，就我一个人，我就一跑腿传信儿的，你们山寨里有个神射手头领吧，你们把这个给他，他自然明白。”

季柱又穿回之前的破旧衣服，看着依然是山村穷小子，他手中有一块白布，不知道遮挡着什么，离得远，弓箭也相互射不着，山寨的喽啰们就放松下来。

“咻……嘣……”

“呀，不好，是弩！快放箭，敌袭！”

一只超长的箭矢在白布下突然射出，钉在山寨的木门上，箭尾带着颤音。

喽啰们慌张得又是放箭又是敲锣大喊的，山寨里一片混乱。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蜈蚣山的胆识？既然有人敢惹小爷，当然得有人出来还债。”

“告诉箭支的主人，他送给小爷两支箭，现在还回一支，十里外老虎坡再还另一支，问他有没有种一个人来取。”季柱掀开白布，露出一件事物。

那是一把精致的金属手弩，一尺八寸弩托，二尺长双排弩翅，与其他弩不同的是，弩托上方有一平板箭匣，箭匣上有长扳手，开弩上箭只需拉动扳手即可，省力还高效。

这是三国马钧设计的四石劲弩，比两石弓射程还远，并非速度快、射程近的连弩。

季柱扛着弩，大摇大摆的转身就走，这就是他挑战狙击手的底牌。

弩是朝廷管制物，本不该出现在穷小子手里，他不想让卫家人过早知道，那样没等合作，说不定就因猜疑而散伙了。

“怎么回事？哪里有敌袭？”

一众山贼首领和喽啰，拿着兵器聚到门口。

“走、走了。”最先喊敌袭那个喽啰心里一谎，两腿开始颤抖，知道自己嘴贱惹祸了，谎报军情可是要受山规处理的。

“什么走了？”大嗓门头目眼睛一瞪，一嗓子把那个喽啰吼的跪下磕头。

“敌、敌袭走了，一个人。”另一个喽啰心里也很慌，赶忙答话。

“什么他娘的敌袭，当某家好消遣吗？就一个人，你们鬼叫个啥，拖下去打五十棍，晦气。”

强盗头领青阳瓮声瓮气的喝骂，九环大刀抖的哗啦啦直响。

“大、当家息怒，那人有弩啊，有弩啊！”跪下那个喽啰差点尿裤子，赶忙给自己争取最后一丝机会。

“弩？”

青阳一愣，弩这玩意可不一般，朝廷管制不说，造价高，技术要求也高，民间几乎看不到，拿着弩的人肯定不简单。

“那人说什么了？”

狙击手头目眼睛一亮，燃起一股战意，方圆几百里各处山头势力，包括朝廷军在内，还没有一个能在弓箭上跟他相比的，高手寂寞呀。

弩比弓更强，但使弩的人都不如使弓的人强，既然有人提着弩找上门来，岂不是到太岁头上动土，武圣人门前卖拳脚（嗯，这个世界没有关公门前耍大刀一说，但有武圣人）。

我何不会他一会，狠狠的教训他一顿，至于抢他的弩，算了吧，大爷不屑用那种没技术含量的东西。

“化头领，那人就是来找你的，你看那支狼牙箭，还在大门上呢。”

跪地求饶的喽啰眼睛一亮，这可是唯一躲过惩罚的机会，大家都知道化头领为人随和，从不苛责兄弟们，而且常为犯错的求情。

“嗯？他说了什么？”

狙击手头目化风眼角一抬，看到了那只自己的狼牙箭，顿时心里一突，他想到一个人，一个让他觉得头疼无比的人。

尽管那个人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尽管那个人显得平平淡淡，放到人群里都认不出来，但那种神奇的能力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百发百中的神射术，在那人面前几乎无效。

那是自己的克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