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见底的河水边,一群妇人踩着石头把满盆的衣服放在脚边,一边捶捶打打一边聊天。聊的内容不外乎吹嘘自己的孩子多么懂事,或真或假的抱怨自己的丈夫不够体贴,再互相探问一下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胡婶此时也在这群妇人中间,她一向觉得自己儿子千好万好,聪明能干,乖巧懂事,无一处不是,在这种场合,自然不遗余力的夸赞自己的儿子,一分事实二分夸张三分幻想四分瞎编,直把他描述的天上有地上无。旁边的妇人虽然听得嘴角抽搐,但碍于胡婶的威名,并不敢当面反驳她,甚至顺着她的话夸奖这位“天人般”的二狗子。
本来胡婶吹高兴了,这事也就过去了,谁也不会把胡婶的话当真,万没想到今天出现了一个意外。
胡婶正说的高兴的时候,一个妇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哟,没想到我们村还有一位神童哪。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前几天看到二狗子的时候愣是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只是我恍惚听说,二狗子和蔡家小子打架了?唉,男孩子嘛,打一架也正常,可这二狗子不光打输了,还哭鼻子回来找娘,啧啧啧,胡家嫂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男孩子可不能娇惯着,否则以后变得像个娘们一样,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众人一愣,现在居然还有不怕死的来挑衅胡婶?谁胆子这么肥啊,这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原来是村长家的老二媳妇何氏,这就难怪了。
要说这何氏也是个妙人,刚刚嫁过来没几天,村里的情况都还没摸熟,就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模样,除了在自己婆婆面前,都是一副尖酸刻薄蛮横无理的嘴脸。这段时间不知因为她这张嘴得罪过多少人了,不过是看在村长的面子上礼让她几分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这次正好撞胡婶枪口上,也不知道会被胡婶整治成什么样子。
一旁的妇人幸灾乐祸,纷纷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围观这场闹剧,没有一个人提醒她,从这就可以看出这何氏的人缘到底有多差了。
何氏这时给胡婶泼冷水,是看不惯胡婶趾高气扬的嘴脸,她想起第一次看到二狗子的情形,忍不住嫌恶,一个黑乎乎的泥猴子,也值得这么夸赞,这平安村的人是这辈子没见过孩子吗?更可气的是,刚才她们一群人聊的火热,拼命吹捧胡婶,居然没一个人搭理她!她可是村长家的媳妇,大哥大嫂常年在镇上,下一任的村长必然是她丈夫,她就是以后的村长夫人!这群没见识的居然不来捧着她?!她们都是傻子吗?哼,等她以后当上村长夫人,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这群人。
儿子一向是胡婶的逆鳞,谁碰谁倒霉。今天何氏当着她的面就这么诋毁她儿子,胡婶气的肺都炸了,捞起袖子就想给何氏一巴掌,可惜何氏也不是傻的,看到胡婶动作就敏捷的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一巴掌。胡婶叉腰大骂:“小娼妇你说谁像娘们一样?有胆再说一遍?”
何氏没想到胡婶一言不合就动手,着实吓坏了,刚刚侥幸躲过了一巴掌,可胡婶要再追过来打,她只怕招架不住,这时她看向周围的人,都在嘻嘻哈哈的看她的笑话,没一个人过来帮忙,她又气又恨,却不敢在这种时候继续招惹面前这个凶相毕露的女人,她畏畏缩缩的说:“我......我说......。”
突然她看到远处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端着一盆衣服正向河边走来,她眼睛一亮,伸手指着这名妇人:“我刚说她,说她家孩子像娘们呢......呵呵......”
这名妇人虽然衣着朴素,因常年的劳累显得面容憔悴,皮肤粗糙,但自有一股恬淡安宁的气质,看着便跟普通的村妇不一样。此时她刚到河边突然被人用手指着,正莫名其妙呢,就听到何氏对自己儿子的侮辱。每个母亲都不可能容忍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哪怕许晚晴自来到平安村后一向低调做人,不与人起争执,此刻也不由沉下脸色:“何氏!不知我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如此诽谤我的儿子!”
何氏可不怕她,这女人就是个寡妇,且还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寡妇,自从五年前丈夫死后,一直靠着丈夫留下的积蓄度日,少言寡语,性子温顺,平时连跟村民吵架都不敢,听到稍微粗俗点的句子就涨红脸,因此给所有人都留下了软弱好欺的印象。
何氏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在发现自己惹不起胡婶后,将枪头对准她。“说什么呢?我可没有诽谤。谁不知道你家儿子天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好一个小子,养的跟个丫头一样。”
许晚晴气的眼睛都红了:“你胡说什么!小晟是在家里看书,没时间出来。”
何氏嗤笑:“哟,在家读书哪?真是了不得,你该不会想着他以后会中状元吧?”
许晚晴坚定的说:“这也未必不可能。”
何氏匪夷所思的看着她,她就是随口一说讽刺讽刺许晚晴罢了,没想到这许晚晴居然真打着这个主意,她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的肚子都疼了:“哎哟我的妈,你这是还没睡醒吧?快别做梦了,状元要是这么好考只怕天底下到处都是状元了。”她擦擦笑出的眼泪,又说:“要我说啊,这人就得认命!你这辈子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出生的时候老天爷就已经帮你决定好了。不要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不然的话,惹人发笑不说,还浪费时间金钱。”
许晚晴不由觉得可笑又可悲:“你自己做不到,就以为别人都做不到了吗?真是可怜。”
何氏面色一变:“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你不过是个寡妇!听说你父母公婆都没了?说不定就是被你克死的!”
许晚晴脸色一白:“你,你胡说!”
何氏得意的说:“怎么?被我说中了?你这个丧门星!那你可得好好看着自己儿子,别不小心又被你克死了。”
许晚晴听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自己的亲人,忍无可忍,拿起木盆就朝她头上砸去。
“啊你这个小贱人!你敢砸我!”何氏离的太近,许晚晴爆发又太突然,因此木盆砸来的时候她竟没能避开,她尖叫着捂着额头摔在地上。众人吃了一惊,没想到许晚晴发起火来这般厉害,连忙过来把她们两人拉开。一直在看好戏的胡婶趁机上前踢了何氏几脚,这么些年她跟人打架也打出经验来了,专挑不显眼又疼的厉害的地方踢。
许晚晴懒得再理何氏,拿回木盆,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径自往河边洗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