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凄厉的尖叫划过阴山大草原的上空,引来孤雁的几声悲鸣。
顷刻之间,天旋地转,阮绵绵怒睁着双眸,粉嫩的嘴唇逐渐泛白,却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因为疼痛来得太过突然,让她猝不及防,手脚越来越冰凉,浑身的血液都向上涌来。
陆千钧的脸近在咫尺,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触碰到他冷冰冰的身躯,摸不到他胸口的跃动,似乎他的心也被这冰凌凝固了,刺穿指尖,直达心头。
好冷!
阮绵绵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牙关相互碰撞着,隐隐约约,她嗅到一股清香,又像是血液的铁锈味儿,弥漫在空气之中,渐行渐远。
恍惚里,她看到了光,就在自己的正前方,在那一片光亮里,有陆千钧棱角分明的面孔。
“陆千钧……”
她轻声呢喃着陆千钧的名字,近在眼前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吸血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他缓缓的抬起头,还未看清怀中人,就闷哼一声,脖子一歪,倒地不起。
失去了支撑的阮绵绵,整个人瘫软下来,跌入一个宽厚的胸膛,一张充满焦急的俊脸映入眼帘。
“绵绵,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好累!”
阮绵绵虚弱的靠在陆千恒的肩头,气喘吁吁的说。
她脸色惨白,不过好在陆千钧的脸上有了些许的血色,性命无忧,倒也是欣慰,瞧他们现在这样,好似颠倒了一个个儿。
一人伤,一个好。
万事万物,总将就一些代价的。
陆千恒瞧着她的模样,心急如焚,一把将她抱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阮绵绵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角,用恳切的眼神望着他。陆千恒心中一柔,当下就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求他救陆千钧,可她自己呢?
兀的,他心底又燃起一团火,夹杂着些许怨恨,一个陆千钧哪里值得她倾尽心血,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救。
“等,等等!救他……”
“你放心!我会救他的!”
他柔声应道,在阮绵绵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如果换做自己,阮绵绵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吧!
他不由得苦涩一笑,也是,他跟陆千钧相比不过就是个废物,不管是当年还是如今,一如既往,似乎在所有人的眼里,他无论多么努力,他终究是个废物。
为什么所有人都是先看到陆千钧,再看到陆千恒?
为什么?
既然无法超越他,那么不如让他落在尘埃里吧!
至于阮绵绵,或许会是他的。
倚靠在他怀里的阮绵绵已然昏厥,他抬手施展了一个手印,一道符咒就像是活了一样,从陆千钧的后脖颈中抽出,他伸手一接,攥在手心里,捏碎了一地的金光。
陆千恒转身离开,每一步都走得很平稳,双手托住阮绵绵,好似抱住了一个无价之宝,下颚抵住她的额头,冰凉的触觉,让他眸光越发的深邃,没有多给陆千钧一个眼神。
风起,金砂点点落下,散落在陆千钧的脸颊上,渗进了黑发里。
他就像是睡去了,长眠在这一片无尽的戈壁滩上。
——
皓月当空,夜风徐来。
阴山的夜,更冷了。
陆千恒坐在床边,用手抚·摸着阮绵绵额前的软发,眼神温柔如水,好似一面镜水,将自己的内心倒映其中,望着她的睡颜,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了一个弧度。
如果她能一直呆在自己的身边该多好?
第一次遇见她,她秀眉轻皱,用手敲打自己的脑袋,一脸的懊恼,却又生气勃勃的模样,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对精致的酒窝,格外好看。但是看到他的时候,眼眸里立刻充满了戒备,现在想来也是有趣。
第二次遇见她,得知他是活人的时候,那种不由自主的亲近感,竟然融化了他冰封许久的内心。
……
可是,现在她的眼里只有陆千钧。
即便是这么昏沉的睡着,口中呢喃的,依然是他最厌恶的名字。想着,他紧捏着阮绵绵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指节微微有些发白,青筋埂起,脸上的温柔也随之消逝,眼神变得幽怨起来。
直到阮绵绵被手上的痛感唤醒,挣扎的动作才把陆千恒唤醒。
“绵绵!你醒了?”
“嗯?”
阮绵绵睁开迷蒙的双眼,看清来人,她的脑袋有些糊涂,慢慢的思绪回拢,一幕一幕在眼前回放,阴山,元气,陆千钧,对,她想起来了,陆千钧吸了自己的血,好像晕过去了。
然后……
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了,陆千钧呢?他怎么样了?”
阮绵绵一把抓住陆千恒的手臂,焦急的问。
陆千恒面色一僵,嘴角微微抽动一下,抿着嘴角搀扶她,“你别着急,先躺好,你现在还很虚弱。气血两亏,不好好休息,会魂飞魄散的。”
“可是……”
“陆千钧……他……我本来是想救他的,可是……他吸了你的血,根本没有办法依靠自身的能力消化掉这一部分的力量,所以……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陆千恒一脸悲怆,哽咽着说。
阮绵绵一听,心中大惊,原本苍白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一把掀开被子,便要下地,口中念念有词。
“怎么会,不可能,他是陆千钧啊,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她还没有走两步,就被陆千恒拉了回来。
陆千恒禁锢阮绵绵的肩膀,凝望着她早已泪流满面的脸庞,皱起了眉头,郑重的说:“绵绵,你听我说,陆千钧是真的灰飞烟灭了,我抱你回来之后,去找过他。除了一地的军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死了!
陆千钧死了,除了一地的军装,什么都没有了。
闻言,阮绵绵脑袋轰的一下,两眼发直,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摇晃着身体,在床沿上坐了下来,黑发凌乱,早已被汗水打湿,毫无生气的耷拉在额前,眼泪顺着下颚沾湿了轻薄的中衣。
她没有喊,也没有叫,安静的出奇,只是眼泪和颤·抖的手出卖了她。
陆千恒心疼的望着她,站立在侧,却也不敢上前一步,好像一碰她就碎了,小心翼翼地劝解着,可却也是毫无作用,仿佛没有听见,沉浸在无尽的阴郁之中。
“绵绵,你别这样!”
“他会回来的,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阮绵绵小声的嘀咕。
她眼神悠远,从左边的窗子,可以望见院中的木棉树,上头挂着一条深红色的绸带,艳烈如火一般,却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