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想到的,就是……
入梦!
他可以进入阮绵绵的梦里,带她去听他的故事,烛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半空,屋里起了一阵阴风,掀起珠帘缱绻。
——
七月十四夜,都城长安。
华灯初上,月色正好,街头巷尾簇拥着绵延的花灯,灿如莲花,千盏万盏升起光华,映照着这不夜之城。临水而居,河中散落着万点花灯,顺着水势,渐行渐远。
人来人往,攒动的人头,看不到尽头。
忽然,一家胭脂铺前,浮现一个浅浅的倩影,定睛一看,正是阮绵绵,她着一身浅白色的中衣,满眼疑惑的站在街上,这繁华的古街,究竟是哪儿?
奔跑的孩童,咯咯的笑个不停,手里拿着花灯,唱着耳熟能详的童谣:鸡蛋鸡蛋磕磕,里面坐个哥哥,哥哥出来上坟……姑娘出来点灯,掉下河去回不来。
清脆如铃,在耳畔回荡。
年轻人带着各式的面具,皆是凄厉骇人的,乍一眼瞧去,满街皆是厉鬼神魔,让人眼花缭乱。
“给你!”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阮绵绵猛然回头,望着他,只见他一身黑衣黑裤,用一块黑布遮住自己的容貌,这打扮,好像是陆千钧身边的影子——烛。
“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我的故事!”他说。
阮绵绵微微蹙眉,接过他递过来的面具,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当她的手指,碰到面具的一瞬间,心兀的一疼,仿佛被一根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片段,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兽……
画面冲突感太强,让她不禁惊叫一声。
“怎么了?”
“额……没事!”
阮绵绵捏着面具,脸色一白,望向四周,陌生的环境,让她很没有安全感,轻轻的抬手,拨开眼前的一缕黑发,绑在手腕上的铃铛,也跟着抖了一下,她心中警惕,说,“我并不想听你的故事,我要回去!”
烛见她要走,一个闪身挡在阮绵绵的面前,眼神恳切的说:“我……求你!帮我,我想见她!”
“谁?”
“盂兰!”
“她是谁?”
“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烛说着,便将眼光投向正前方,一个女子款款而来,一身浅黄·色的曲裾,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动人,俏皮之中多了一丝恬静。
“就是她?”
这张面孔,就是刚才画面中的女人!
阮绵绵感受到了扑面而来,一股强大的威压,让人窒息,这个女人不是一般人,直觉告诉她,那股子阴冷之气,就是她散发出来的。自打她出现之后,烛的目光就一瞬都没有离开过。
“是她!”
他点点头,回答。
就在此时,一个戴面具的年轻男子,迎面撞上了被叫做盂兰的女人,她像是受惊的小鹿,揉着自己的肩膀,羞涩的看着那少年郎,眼神一触,两人都别过头去。
“在下鲁莽,冲撞了姑娘,在此向姑娘赔礼了!”
说完,少年郎深深的作了一个揖,脸蛋绯红,少女轻轻点头,道一句:“不碍事!”
两人便一见倾心,有说有笑,并肩而行,同放一盏灯,便定下不日之约,黄枣树下,再见少年郎便去提亲,本是美事一桩,却不成想,竟成了彼此的劫难。
“她不是人!”
“是的!”烛点点头,转头望着阮绵绵手里的面具说,“这是我当年遇见她的时候,带着的面具,我想告诉你我的故事,散尽了怨念,或许在我临走前还能再看她一眼。”
“你恨她?”
阮绵绵疑惑不解,置身在这个故事里,她总感觉到有一股怨气萦绕周身,怎么都三散不去,这是因为说故事的人,心中有怨念,才会让整个故事充满了悲戚和愤恨。
“算恨吧!我恨她明明一开始就不爱我,不懂爱,为何要让我遇见她,待我爱上他之后,她又转身消失不见。”他说。
哎……
都言相思美,却没人知道相思苦。
阮绵绵摸着手里的面具,面沉如水,当她摸上这个面具,见到盂兰的时候,她好像就明白了一些事,她缓缓说道:“你有故事,我也有一个传说,你要听吗?”
“传说?”
“相传,有一只上古的奇花异草,名叫盂兰。却因为爱世间的繁华,甘愿长在人们的小院里,开着浅粉色的花,小小的花朵,常常被人忽略,可是她依旧开着。某天,有一个少年,发现了这美丽的小花,将她栽种在盆中,日日浇水,天天耳语,盂兰便喜爱上了这个书生。她决定要化成人身,可万事都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烛急切的追问。
阮绵绵叹了一口气,这个传说,是她在姥爷书房偷字画的时候,听姥爷偶尔说起的,一直以为不过就是个传说,哪能当真!可是没想到,当她接过这个面具,好像她才发现,当时间久远,岁月渐渐远去,人们才会把曾经发生过的事儿,称之为传说。
“知道桃夭为什么要在佛求求五百年吗?”
“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五百年擦肩而过……”烛叹了一口气,“难道盂兰用了五百年的时间?”
“不,如果只是时间问题,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阮绵绵惋惜的说,当时她听姥爷说完结局的时候,唏嘘了很久,却也觉得太过神话,没有放在心里,现在看来,只是山中不知人间苦。
“可她……终究还是吃了我的面孔!”烛苦笑一声说。
“你怪她吃了你的面孔,然后离你而去,害你相思成疾郁郁而终,却不知道,她一直在深渊地狱的最深处,只有每年的七月十四夜,才能上来人间,惶惶度日,却不知道来寻什么人!”
阮绵绵抿着发白的唇角,垂下眼帘,斟酌着措辞,不知道要怎么叙述着其中的原委,想告诉烛,盂兰从不曾离开过他,只是他肉眼凡胎看不见,每一只飞过头顶,不祥的黑蝴蝶,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