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金秋,秋老虎甩着尾巴,大摇大摆的来了,稍退的暑气又翻涌上来。
刚脱下的短袖,又穿上了身,青天白日的,阳光正烈。
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了一条肮脏的弄堂口,地表上还淌着黄褐色的水,不远处有两只死猫,泛白的腐肉上蠕动着蛆虫,黑色的毛黏连在一块儿,在它的身侧,还趴着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奶猫。
从轿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亮出一双黑漆皮鞋,锃亮的鞋面,都能照出人影来,一身笔挺的高定西装,朝着弄堂的深处走去,在弄堂的尽头有一间用铁皮搭建的阴暗小屋。
低矮,灰暗,破落……
就像是粘在地上的一块污渍,门前放置着三个坛子,按照特定的次序和讲究排列着,男人用灰色的手帕捂住口鼻,探头往里头瞧了一眼,没有瞧见一丝亮光,屋里黑洞洞的叫人心慌。
男人年岁不大,四十上下,看得出保养得很好,可却有一双长了茧的手,干瘦的身材,不像是一个干体力活的人,一双三·角眼,浮动着精光,给人狡黠精明的印象。
“进来吧!”
屋里忽然传出声音来,男人明显吓了一跳,愣了一下,虽然对着恶劣的环境颇有微词,可不止响起了什么,他还是钻进了这个狭小的房子里。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中药味儿,呛得人治咳嗽,像是清凉油混着腌肉的奇怪味道,让人作呕。可越是奇怪的味道就越是有人喜欢,他们将内心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上面。
“您是来兴师问罪的吧!”那个声音非常的沧桑和低哑,听上去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然而直到此刻,男人还都没有从堆满垃圾的房间里找到他的踪迹。
“是的,为什么阮绵绵没死?”
“我的前主人救了她!”
前主人?
听到这三个字,男人的脸上忽明忽暗,不满的情绪,一闪而过,压下心头火,对空气说:“当初说好的,我要她死,可是现在她还活着,那么剩下的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
“先生,请您稍安勿躁!”
吱呀吱呀——
轮椅滚动的声音,从一个巨大的水缸旁边走出一个浑身邋遢的老人,双·腿盖着一块毯子,看不清面目,只觉得上头布满了乱发和黑泥,手背都是黑的。
男人往后退了半步,尽量让自己忽略空气中的味道,“那你解释一下吧!”
“先生请放心,当初就是为了她复活,我早就收下了她的阳元,即便是身体复活了,过上个一年半载,她就跟活死人无异了,身体也会急剧衰老,最终死亡。”
“可是我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男人咬着牙,略带怒意的说。
老人没有搭理他,抬手捧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头装着一个浅蓝色的火苗,“这就是她的阳元,生死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可以用这个阳元,多给您讨要十年的寿命,作为对您的补偿,您看如何?”
十年寿命!
男人眉毛一动,这个条件很诱·人,平白无故的多了十年的寿命,也就是说他还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多享受十年,心中一喜,可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佯装十分为难的样子,考虑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好!一言为定!”
“那钱?”
“一分不少。”男人说。
老人瞥了他一眼,将玻璃瓶收了起来,面无表情,也不再说话,显然是要送客。
见状,男人离开了。
屋子里那口缸,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老人靠在边上,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十年的寿命,哪有那么好拿,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似的,凡是都有代价。
这十年,就在病床轮椅上度过吧!
——
当晚,星河满天。
八点整,阮绵绵的车准时到“天宝会所”,看着那几个鎏金大字,还真有些难以置信,想起自己当年还是个黄毛丫头的时候,第一天接管古董店,豪气干云地拍胸·脯说,总有一天,她会穿着晚礼服,进出这个地方。
没想到,两年之后,一语成谶。
“嗨,发什么呆啊,请柬!”
章小雨用手肘轻轻地推了推她,阮绵绵这才回神,伸手从手包里掏出请柬,递给了一旁的服务生,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我刚才是不是很丢人?”
“没有,特别美!”章小雨露齿一笑。
抬眼朝阮绵绵瞧去,刚才急着出门,都没来得及瞧一眼,她家阮小绵真是属于那种不打扮不要紧,一打扮就可以美出天际的女人,一条式样简单,剪裁贴身的黑色短裙,衬出她雪白的肌肤格外通透,修长的脖颈宛如一只骄傲的黑天鹅,一头黑发高高隆起,挽成一个公主头,侧面一瞧,还真有几分像奥黛丽赫本。
“哎,还记得当初我们合伙的时候,我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来这儿的。今儿实现了!”阮绵绵激动地直哆嗦,这个地方应该算是古玩市场里,殿堂级的地方了。
“是,是,是!”
章小雨很是敷衍的回答着。
阮绵绵嘴角一抽,额头挂下三道黑线,这小妮子压根就没在听她说话,一点儿都不走心,瞧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模样,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人呢?
“嘿,找什么呢?”
“人啊!不然来看猩猩啊!”
“这可不一定,你跟猩猩还挺配的!”阮绵绵没好气的吐槽,要不是欧阳和顾明泽要晚一点再过来,她才不会找一个假男人来陪呢,瞧瞧她那身小西装穿的,活像一个傻姑娘。
“呸!”
章小雨抬手就要打她,阮绵绵一个扭头,躲闪不及,撞在了后面的人身上,洒了一杯红酒,她连连道歉,杯子落地的声音有些大,引起了一些动静,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阮绵绵只觉得脸上发烧,不好意思的拿纸巾替受害人擦拭,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淡淡地说:“不用了。”
“实在是……”
她尴尬的抬头,朝男人望去,是一个陌生男人,有一张冷漠的脸,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毫不客气的将阮绵绵推开,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留下她一个人,傻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