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
秋雨刚过,蝉鸣蛙叫又起,院落里的枫树还没红,香樟却已开始落叶。
殡仪馆门前,静地可怕,路边点着一对白蜡烛,除了看门的大爷屋里还亮着灯,一切都显得诡异阴森,特别是那扇黑洞洞地大门,陆千钧穿过门,边看到空旷的大厅。
一幅巨大的遗像摆放在正中,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格外灿烂,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铺了满地的白菊花中央摆放着一副冰棺,遗体安详的躺在其中,是一个长得很美的女孩,她的身上穿着一条洁白的婚纱。
陆千钧对这些半点兴趣都没有,进入这个地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用来的阴气。尽管如此,他的身体也已经到达了极限,必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
靠在墙角,冷意不断,他从来没有停止过颤·抖。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
他的面前出现了那个穿着婚纱的女孩,她朝他诡异的一笑,缓缓地抬手,轻柔地将取下自己的头,提在手里,晃来晃去,仿佛在她手里的不是自己的头,而是新买的手提包。
“我好看吗?”
“横死鬼,有什么好看的!”陆千钧冷笑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睛,懒得理会。
少女脸上的笑容一僵,好奇地看着这个冷漠的男人,却也看不出他是人还是鬼,不过他明明难受的要死,还佯装正常,为什么还要到殡仪馆来呢?
“你是谁?”少女问。
“少管闲事!”
陆千钧警告道,她的聒噪,已经引起他的反感了。
“呵……”
少女不说话,别过头去,蹲在棺材旁边,拿起一朵白菊花,一片花瓣一片花瓣的掰,嘴里还小声的唱着什么。陆千钧微微蹙眉,却也没在说什么,毕竟今天是这个女孩的葬礼。
如此一来,两个魂倒也相处愉快。
兀的,少女站了起来,捡起地上会发光的东西,拿在手里,轻轻地摇晃起来,笑着说:“真好听……哎,这个是你的吗?”
“什……”
陆千钧定睛一看,面色一沉,一抬手,就将红绳拽在手中,绳子的那头拴着三只小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冷漠的脸上多了一丝温柔,随即收入口袋里,发狠地瞪了少女一眼,不再言语。
恰巧,此时正值凌晨子时。
当——
阮绵绵房间里的挂钟,敲响的那一瞬间,她也好像被上了发条一样,噌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木讷的给自己穿衣服,梳头发,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背上挎包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两眼发直,不看脚下,磕磕绊绊地走在屋里,摸索了一路,才从到了玄关,咔哒一声,门被用力的关上了。
巨大的声响,吵醒了打盹儿的欧阳。
他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却发现阮绵绵早已不知去向,来不及穿衣服,套上鞋子就追出门去,顾不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坐上电梯就下楼。
可到了楼下,又是一阵茫然。
空荡的街道,连个人影都没有,他急得直跺脚,不禁自责起来,他怎么能睡着呢?
叮铃——叮铃——叮铃——
阮绵绵循着铃声,魔障了一般,朝前走去,甚至走没有发现,自己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光着脚,踩在柏油路上,沾了一脚的灰尘,晃晃荡荡地朝前走。
看似没有目的,却非常接近殡仪馆了。
一步一脚印,没有一丝丝防备,她就站在了殡仪馆的门口,看门的大爷很是惊讶,从保安室探出头来,问:“哎,小姑娘,六点再来,现在还早,我们不开放的!”
“……”
阮绵绵没有回答,却不离开。大爷很是纳闷,还好看到了她地上的影子,不然,还真被吓一跳,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阮绵绵,心说,应该是里面那个小姑娘的小姐妹,刚从外地赶回来吧!
今天都来了好几个了,每个脸色都很凝重。
真想着呢,一扭头却发现阮绵绵不见了,老大爷一愣,只觉得脖子里一凉,连忙将传达室的门关上,用报纸挡住自己的脸。
阮绵绵跨过拦车的栅栏,径直地往里头去。
大厅的光,有点暗。
她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用力的晃了晃脚踝,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儿,她又迈开步子朝漆黑一片的大厅走来,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哒,哒,哒……
只听见一只脚落地的声音,少女转过头来,看着一个黑影朝着自己走来,连忙站起身来,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活人的热力之后,她显得有些兴奋。
她蹿到阮绵绵的跟前,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见她不搭理自己,好像看不到自己一样,不禁有些泄气,又回到原先的位置,蹲了下来,拿过一朵菊花,放在嘴边时不时的咬一下。
“小绵羊……”
“……”
阮绵绵没有说话,直挺挺地站在陆千钧的脚边,没有任何的动作。陆千钧仰头看去,只见她的衣服扣错了一个扣子,一只脚上没穿鞋,下过雨的路上,踩了一脚的泥。
“来,过来!”
他眼眶一热,张开双臂,对阮绵绵说道。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阮绵绵真的就俯下身来,靠坐在陆千钧的身边,被他纳入怀中。少女见状,不禁出声提醒,“喂,你是鬼,她是人,她身上的阳气会灼伤你的。”
“闭嘴!”
陆千钧冷冷地扫了少女一眼,呵斥一声。
少女自讨没趣地撇嘴,暗骂好心没好报。
陆千钧垂下眼帘,摸了摸她的长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看样子她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陆千钧心里一暖,有些心疼,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将她的脚捧在手心里,细心的用衣袖将泥土擦去。
“你怎么来了?”
“铃!”
阮绵绵两眼放空,吐出一个字。
原来是它的作用,陆千钧确认阮绵绵正在梦游状态,懊恼自己大意,将银铃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听了他的话,阮绵绵露齿一笑,扬起那对小酒窝,抬起手臂,将陆千钧搂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口中念念有词。
“呼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