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
老人抬了抬手,皱紧了眉头,“你长得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如果他还活着应该跟我差不多年纪了,诶,你们……站在一起我瞧瞧。”
听了老人的话。
虽然不情愿,但是阮绵绵还是走到陆千钧的左手边,疑惑地问“奶奶,怎么了?”
“你们站好!”
“哦!”
阮绵绵老实地站着,眼珠子提溜乱转,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老太太想起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了吗?说起话来,奇奇怪怪的,陆千钧拉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
“是不是这样?”
“你……你怎么知道?”
“我应该在穿一身军装,也许更合适一些,会比较像您记忆中的那个人。”陆千钧微笑着说。
老太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
“你看过那张照片?”
“看过!”
“你跟那照片里的人是什么关系?”老太太急切地追问,自从当年京都一别,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气质那么独特的人,只要见过一次,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就是我……的祖辈。”
陆千钧含糊地回答,用来解释为什么自己有一种相像的面孔。
老太太频频点头,豁然开朗起来,弄明白为什么他会跟那个人如此的相像,甚至可以说简直一模一样,就连冷峻不羁的气质都如出一辙。
“他还好吗?”
“早死了!”
“死了?”老太太大为惊讶,口中呢喃,“怎么就死了呢?”
“战死的。”
“哦,真是可惜了。”她叹息道。
“那照片上的女孩呢?”
女孩?
陆千钧微怔,明白她口中所说的,就是站在自己身边穿着一身和服的女孩,那个女孩跟阮绵绵容貌酷似,他心中一直疑惑,到底她们之间存在怎样的关系呢?
“我不知道。”他说。
“她不应该跟那个……”
说到这儿,老太太忽然顿住了,手一抖从相册的夹层里,掉落一张老照片来,这是一张独照,不是老太太本人,更不是她老伴儿,而是陆千钧穿军装行军礼的照片。
“这……”
阮绵绵弯腰从地上捡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
甚至跟陆千钧对照了一下,就连耳边的黑纸都完全契合,她诧异地抿唇,章奶奶怎么会存了这么一张照片?她顺手递了回去,老太太拿在手里,望着陆千钧,轻声说“长得真像!”
“祖父过世的早,您能跟我说说关于他的事吗?”陆千钧眸光一闪,对老太太说。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老太太将照片放在膝盖上,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呷了一口,望着远处冉冉升起地太阳,断断续续地说起来。阮绵绵拉着陆千钧坐了下来,侧耳倾听。
遥远的京都……
到底发生过,怎么样的故事?
——
日本京都,一个古老的城市。
木屐敲打过青石板,击节有声,清脆又富有节奏。新旧更迭,在这座老城格外的分明,有穿着学生服的少年,也有别着刀的武士,更有穿着和服闲晃的老人。
恬静,舒心。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战争的到来戛然而止。
大部分的青年都去参军了,留下老人孩子和妇女,整个城市都显得空荡起来,更不会有东京的繁华,遥远的和室里,还能听见山中寺庙的暮鼓晨钟。
清晨、傍晚,都十分准时。
拾级而上,一个青春的小姑娘蹦跳着,挽着少年郎的手臂,有说有笑,看打扮是新潮的学生,听他们说话,只要听上一耳朵就知道,是中国人。
“哎,坏小子,我爸又发电报来催我回去了。”小姑娘问。
“又催?”
“恩呢!你怎么想的,要回去吗?”
“不,我的课业还没完成呢!”少年青涩的面孔上,镶嵌着一双透亮的眸子,闪动着倔强的光,斩钉截铁地回答。少女听了微微点头,笑答“那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美珍,你真好!”
“就你嘴甜!”
说着,小姑娘还搡了他一下,掩面娇嗔。
这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徐美珍,章家老太太。她身旁是少年,叫章少宗,章家的独子。
少年夫妻老来伴。
如果她知道多年以后,她将一人独自支撑家业,甚至垂垂老矣,还是一个人倚靠在摇椅里,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选择嫁给这个少年。
1938年,是他们来到京都的第一个年头。
这一年的冬天,他们谁都没提要回去过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打小家里就管得严,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能干,除了上学读书便没了事做。
如今出来了,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线头牵在自己手里。
原本章少宗是来学商业的,可他却瞒着家里,报了军事机械,说是回国以后,要把新科技带回去,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热血少年的时代,总有一些看似疯狂,却意气风发的念头。
第一次在外头过年,家里的长辈们,总是不放心的。
于是,他们便打算拍一张照片,给家里寄回去,顺便写一两封拜年信,说明一下不能回去过年的理由。
——
那日,腊月二十八。
天下着鹅毛大雪,他们特地赶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照相馆,听说老板的拍照技术过硬,不少人的结婚照都在这儿拍的,所以他们就组了两套和服,特意来拍照。
谁知,遇上了一对避雪的情侣。
男的俊,女的俏。
一时间,徐美珍就看痴了,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她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冷峻的男人,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恰恰源于这种冷漠,更能激发她探究的欲·望。
到底是什么造就这样神秘的男人?
他长了一张刚柔并济的脸,高隆的眉骨,深邃的眼窝,其中一只眸子泛着浅金色的光芒,额头的疤痕充满了男人的野性,一身军装显得正气凛然。
环顾四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徐美珍甚至觉得,上天给了他一张好看的面孔,却没有赐予他笑容,实在是太可惜了。
后来,她才恍然大悟。
不是他不会笑,而是他只对一个人笑,那个看似娇·小玲珑,可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的女人,她的嘴角眉梢总带着笑意,用爱慕的眼光看着身侧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