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天残驱毒成功,众人正高兴不已,突听先决老人连声惨叫,喷出数口鲜血,往后便倒。
“老神仙!您怎么啦?”石海天一个箭步,跃至老人身边,一把将他抱起。
“快!五色花!花!”先决老人张着沾满鲜血的嘴巴,一只手往前探着。
“在这里!”瑾萱托着银碗,把五色花端到老人面前。
老人颤抖着双手,从银碗里拿起五色花,轻轻掰开一瓣,送到嘴里,咀嚼几口咽下肚去。
只见他双目紧闭,一只手掌在小腹间不停地揉搓。
良久,又颤巍巍地掰下一片花瓣送入口中,旋即挣扎着坐起,双手合掌,抵于下腹。
慢慢地,浑身冒出阵阵黑气,原本红扑扑的老脸也变成了黑色,打坐了个把小时,黑气渐消,转为白雾,脸色才开始红润起来。
“啊呀!好险,没想到这金线天残被五色花熏出之后,竟然不死,浪费了这两瓣千载难寻的五色花,太可惜。”老人悲痛不已,竟然哭了起来。
“老仙翁,这花共有五片花瓣,您才用了两片,多着呢。”瑾萱把银碗托到老人面前说。
“你懂个啥呀?千年人参好寻,五色杜鹃难觅,好心给你省着,你这娃娃,怎么这么浪费?”老头火了,越说越悲,哭声不止,像个孩子。
原来这金线天残毒蛊,只要将五色花泡成水,中蛊之人连花带水服下,便可在体内将蛊毒化净。
先决老人担心暴殄天物,只用五色花作引,想靠自己两百年的修为,化净金线天残,谁知这蛊虫过于难缠,差点搭上他这条老命。
“老仙翁,您道高德尚,这五色花还有三片,瑾萱愿将它送与仙翁,请仙翁不要推辞。”瑾萱诚恳地把五色花送到老人面前。
“你们看看,看看,这娃娃多懂事啊!”先决老人赞叹不已,从怀里掏出一只紫檀木珠子,轻轻掰开,把多余的五色花放了进去,又小心翼翼地盖住,放到瑾萱手里。
“啊呀,老神仙,这是给您的呀。”瑾萱急忙推辞。
“你这女娃,老朽两百岁的糟老头子了,天命将近,哪还用得着这个宝贝,这是你用命换来的,今日老朽把这紫檀神珠一并给你,以后你就百毒不侵啦。”老人把珠子放到瑾萱手里,轻轻合上她的手掌。
“老神仙,这么贵重的礼物,我那受得起啊?再说了,五色花是海天摘到的,要给也该给他呀。”瑾萱说着把紫檀珠放到海天手上。
海天推辞不要,硬塞回瑾萱手里,两人拉拉扯扯,惹得老人哈哈大笑,把刚才出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娃娃,他连命都舍得给你,还会要这五色花吗?”老人伸出手指在瑾萱鼻子上一刮,象哄自家孩子。
秦振鹏招呼众人落座,阿韩把院子里收拾干净后,往医院替换温雯去了。
邱海璐沐浴更衣后出来谢过先决老人和石海天。
瑾萱喊她,她只微微点头,不做搭理,虽然场面尴尬,瑾萱心里倒暗自高兴,姑姑毕竟理她了,要化去她心里的仇恨,还需时日。
“咣咣咣”众人正在喝茶,忽有门环声响,听声音不像雾飞樱那丫头。
雾飞樱和先决老人本来都住在秦家,她觉得邱海璐不待见自己,成天耷拉着一张老脸,像欠她债似的。
她又不知道邱梁两家的世仇,自己长得和瑾萱一模一样,难免让邱海璐生气。
小丫头平时在杜鹃岭被娇宠惯了,哪受得了这样的待遇?径自出门走了,幸亏林正找到她,另外给她安排了住处。
偏偏她又时不时回秦家找先决老人,有时夜里,有时白天,反正只要她高兴,随时来去。
“谁啊?”阿韩不在,秦振鹏亲自跑去开门。
“振鹏,是我。”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十分稳重。
“师兄!大嫂!你们怎么来啦?”秦振鹏连忙打开门,他对梁云汉夫妇一直很恭敬,想来儿时的规矩一定很严。
“振鹏,我们一直联系不到瑾萱,酒店的人说她出去好多天了,我们也是千方百计才找到你这里的,看见她了吗?”梁云汉鬓角冒汗,这些天定是愁坏了。
“师兄大嫂,这次多亏瑾萱啊,救了海璐的命,快进来快进来,瑾萱在家呢。”秦振鹏满脸堆笑。
“啊?瑾萱在里面?”江雪一听说女儿在里面,拔脚就往里走。
“海璐!瑾萱!你们看看谁来啦?”秦振鹏故意大声叫唤,好让妻子有个心理准备。
“妈!”瑾萱听到妈妈的声音,从里面飞奔而出。
“囡囡啊,你到哪里去了呀,爸爸妈妈急萨哉。”江雪一口吴侬软语,抱着女儿浑身上下地看。
秦振鹏把先决老人给梁云汉做了介绍,将疗毒的经过也略述一遍。
云汉端起茶碗,向老人敬茶,感谢他对邱海璐的救助。
“邱家不欢迎你!”邱海璐冷冷地说道。
本来梁云汉和江雪,发现今天邱海璐没有发作,已经很惊讶了,哪知道她突然又记起旧仇。
“海璐,师父的事肯定是个误会。”云汉对海璐说。
“空口无凭!”海璐根本不听他解释,三十年了,梁云汉一点证据都没有拿得出来。
“姑姑!我有证据!”瑾萱突然大喊一声,话刚出口,所有人都惊奇地看向她。
为了寻找证据,梁云汉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找了三十几年,一无所获,她一个黄毛丫头,哪来的证据?
“瑾萱,不能乱讲!”江雪轻声提醒女儿,这事非比寻常,可不能胡乱猜测。
“妈!我真的有证据!”瑾萱说的不像是假话。
“哼!”邱海璐哼了一声,要不是这丫头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的命,早就发作了。
“姑姑,您听我说,我真的有证据。”瑾萱认真地说道。
自打他们去大凉山寻找五色花,灰衣人就一直跟在后面,最终五色花还被陆仇抢了去。
灰衣人跟陆仇关系匪浅,虽然瑾萱在大凉山没有和陆仇碰面,但是陀子到跟他交过手,陀淘认得陆仇,这点绝不会有假。
三十五年前,陆灰衣人在神女崖杀害了陀淘的奶奶,炼成金线天残,他就是金线天残的主人。
陆仇武功盖世,深入凉山多年,好不容易炼成毒蛊,绝不会轻易遗失。
那么,金线天残一直为陆仇持有,邱海璐中的正是这金线天残。
毒发时,恰巧被陀淘识破,并且说出五色花是金线天残的唯一解方,于是陆仇派灰衣人暗暗跟踪,就是为了抢走这毒蛊的解药。
邱海璐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陆仇会对她下此毒手?会不会是上代结下来的仇怨?会不会和邱梁两家的旧事有关?
瑾萱接连提出两个上代的问题,梁云汉猛地一惊。若说邱海璐得罪了人,那是不可能的。
师父吴门巨匠,德高望重,不是阴险狡诈之人,生平从未树敌,难道…?
“海璐,你可记得邱梁两家先祖的旧事?”梁云汉忽然发问。
“清末民初,邱梁陆三兄弟。”邱海璐目无表情地回答。
“对啊,你记得就好,邱梁陆三兄弟誓同生死,后来发生的事,师父可曾对你讲过?”梁云汉追问。
清末民初,军阀混战,邱梁陆三兄弟,誓同生死,立志闯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革命军北伐时,不幸受困于山崖之上,整团兵力死伤殆尽。
三弟陆天虎临阵投敌,被大哥邱楠阵前击毙,之后陆天虎的妻子怀着遗腹子远遁他乡,不知所终。
邱楠和梁道然脱险后,找了好些年都没找到他们,后来卸甲归隐,在古城置地,比邻而居。
“三爷爷姓陆,原本也是响当当的汉子,只是战前挂念刚有身孕的妻子,才做出傻事,被爷爷军法处置。”邱海璐听父亲说起过这段往事。
“对啊,陆仇也姓陆。”瑾萱提醒。
“你说陆仇是那个遗腹子?”梁云汉问女儿。
“对!陆天虎被阵前击杀,他妻子带着孩子远遁他乡,难免不是心怀仇恨。”瑾萱分析。
“你姑姑的毒蛊,可以肯定和陆仇有关,但是师父的冤案,怎么与他关联呢?”梁云汉觉得女儿说的对,三十多年了,自己一直在找,就是搜不到证据。
“爷爷的事情,你又不肯告诉我。”瑾萱幽幽地说,如果爸爸把这些事情早点告诉自己,说不定,她和天泽,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三十多年前,云汉和海璐都还是十几二十岁的少男少女,那个年代是个悲惨动荡的年代。
那一天,云汉正带着振鹏和海璐在邱家作画,他们都是师父邱云鹤的弟子,云汉是大师兄,经常代替师父给他们上课。
突然一队红卫兵冲了进来,把正在天井里浇花的师父邱云鹤强行带走。
云汉三人拼命阻拦,根本无济于事,天井里的月亮门也被撞开,另一队红卫兵押着云汉的父亲梁兆轩。
三个少年在争执的过程中,都被打晕,醒来时,已是晚上,一打听,才知道,邱云鹤和梁兆轩都被关押到大牢里去了,托尽所有关系,都不让进监狱探视。
为了这事,师母积怨成疾,一病不起。就这样被关了三个多月,突然有一天,梁兆轩被放回来了。
师母向梁兆轩问邱云鹤的消息,梁兆轩说,两人根本没关在一起,他是大清早突然被释放的,跟看守打听大哥的消息,根本没人肯说。
一家人商量好,明天出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先打探到邱云鹤被关在哪里,再设法营救。
谁知,第二天早上,满城贴满邱云鹤通匪的大字报,这可了不得,那个年代通匪的话,是要被处死的。
更恐怖的是,这个大字报居然是梁兆轩写的,底下有梁兆轩的签名和印章,还是他的亲手笔迹。铁证如山,不得不信,虽然梁兆轩极力否认,师母也将信将疑。
就在大字报贴出的当天,红卫兵押着邱云鹤游街,这个文弱的老者,被反绑双手,背上插着“大特务”的木牌,脖子上挂着燃着火的煤球炉子。
三个少年死命往队伍里冲,被红卫兵们用棍子打得头破血流,当晚,红卫兵通知邱家前去领人。
领人的地点就是现在古城博物馆,忠王府门前的那个照壁之下。邱云鹤浑身烧烂,奄奄一息被扔在地上,整个身体蜷成一团,缩成幼儿般大小。
未及到家,就去世了。师母砸碎梁兆轩的药箱,吩咐下人,永闭月亮门,两家老死不许往来。
第二天早上,邱海璐发现,母亲也吐血而亡,一夜之间,双亲离世,都是拜梁家所赐,从此与他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