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安没有看向来人,因为那熟悉的声音早就昭示了对方的身份,这个人就算是挫骨扬灰了她也照样能认得出来。
“收买人心?齐王殿下似乎说的太严重了,这样一项大罪名扣下来我可承受不起。”
他身穿孔雀蓝的攒金钱团纹锦衣,玉冠束发,蓝田玉织金扣的腰带,不寻常的富贵装扮透露着其皇子的身份,来人正是四皇子慕容晟。
他平日里韬光养晦,衣着家常服饰,就算进宫也不会如此富丽堂皇的穿金戴玉,只不过今日是奉命接见来年贡的西秦使者,所以才穿的如此隆而重之。
如今慕容晟已经封了齐王,所以称他一句“殿下”也不为过。
一次端阳宫宴,一次行宫猎苑,两人都只是远远相望,如此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彼此说话还是第一次。
慕容晟低眉笑了笑,嘴角玩味,“我方才不过是和郡主开个玩笑罢了,不必认真,如果赏赐银两就成了收买人心的话,这宫中岂不是人人都不清白了。”
“那齐王殿下开玩笑的方式倒还真是特殊,只不过宫中人言可畏,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好,若是让旁人听去了,流言蜚语纷纷扰扰,你我二人都是自讨苦吃。”
话里虽然透着毕恭毕敬的客气,可是却却有种警告的意味,警告对方离自己远一些。
慕容晟听了之后,没有立刻答话,却是抚掌拍了两下,“久闻永嘉郡主能言善辩,伶牙俐齿,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传言不可尽信,我之前也听说齐王殿下少言寡语,甚少与人交往,不爱掺和朝堂中的政事。百闻不如一见,我现在知道旁人口口相传的也未必就是真相。”
前半句说慕容晟少言寡语的也就罢了,后半句的不爱掺和朝堂中的政事,直指他怀有异心,这句话可就严重多了。
慕容晟抿了抿嘴唇,对方谈话真的应对如此成熟老道,倒不像是个只有二八年纪的小姑娘。
别说是一十六,就算说她的心智年龄是二十六也足够了,清丽秀美的容颜只会迷惑别人的眼睛,卸下戒备和警惕后,才发现那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远远观看其艳丽也就罢了,走的近了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触摸那份美丽,忘形之下被刺扎到也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在痛楚中才能明白,人生来一副好皮囊,可未必有表里如一的灵魂。
可是慕容晟既喜欢空谷幽兰,又喜欢艳丽如火的美貌女子,在萧易安的身上他看到了这两者的结合,所以表现出了异于寻常的耐心。
“永嘉郡主的兄长身陷囹圄,想必近日也受到了不少流言议论,如果让你再添一重烦恼,那真是小王的过失了,抱歉。”
慕容晟负手而立,在宫殿旁的长廊下尽显天家的尊贵气质。
他的生母身份再怎么低微,本人再怎么不显眼,终归还是皇上的四皇子,天家血脉自然隐隐带着一股傲气和桀骜不驯。
坦白讲,前世萧易安就是被他不经意时,目光里透露出的野心所吸引。
温顺如玉的翩翩君子虽然容易惹人爱慕,但是性格隐忍腹黑,沉默寡言的周旋于皇室内斗的皇子也有着种诱惑的致命魅力。
可是互相扶持时,这种人还可以平安无事的相处。
一旦等到你对他而言失去价值了,就会毫不留情的被抛弃,这种人是不会允许没用的人待在自己身边添麻烦的。
所以等到萧玉茹入宫侍奉帝王,可以取代她在后宫的作用了,两者就注定只能存活一个。
而慕容晟,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两人之间的斗争,却选择冷眼旁观,看好戏般的等着那个赢家出现。
想必这种被争夺邀宠的戏码,大大满足了长久以来因为身份低微而缺失的自信心,弥补了天生被人忽略的自卑感和弱势感,想必他也很乐在其中。
萧易安恨他,这种感情是深深铭刻进骨子里的,经历再多的事情也无法消磨掉。
所以此时即便只是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仍然控制不住的涌上心头,想立刻将眼前人碎尸万段的念头从萧易安的脑海中不断闪过。
她克制住自己有些烦躁的情绪,不去理会刚才慕容晟的搭话,想要告辞。
是的,和这个人再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心里想要赶紧离开这块被他玷污过的土地。
可是萧易安看着对方今日异常隆重的服饰,想必一定是燕皇交给了他什么事务,所以进宫时才会如此重视衣着。
自从太子谋反被废处死后,现在七皇子慕容旻和九皇子慕容暄两派争的火热,都盯着太子之位。
虽然江山必定要后继有人,但是燕皇也不愿意轻易将权柄授人,所以现在因为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而头疼不已。
越是如此,平日里那些不慕名利,甘于平淡的人就能在此时入了燕皇的眼。
“永嘉郡主要出宫吗?”
萧易安敛下眉间不耐烦的神色,抬起头说,“原本是要出宫的,可是见到齐王殿下后突然想问一句话,我非常好奇答案,所以耽误片刻也不要紧。”
“哦,不知道本王有什么能为郡主解答的?”
看了看四下里左右无人,萧易安才继续缓缓地说,“齐王殿下,难道甘心一直屈居于人下吗?”
听闻她说出此等言论,慕容晟的脸色当即变得非常难看,目光中阴冷的似乎要滴出水来,方才似笑非笑的模样昭然无存。
“郡主怎么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父皇正值盛年,我大燕托圣明天子在上福德国运昌隆,储君的人选又怎是你我可以非议的,实在是荒唐无知!”
慕容晟拉低了声音,嗓音带着一股阴测测的威胁,“此乃皇宫禁地,说是被旁人听到泄露出去,后果如何不说郡主也应当清楚,还望你谨言慎行!”
萧易安看着对方虚伪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