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砚跟在沈小棠身后,见她停在一处偏远的阁楼前,乌黑的瓦片,高而飞翘的檐角,墨黑的雕花窗户,阁楼前的空地倒是已经扫过,只是人烟稀少。不过沈府统共就没多少人在明处,人烟稀少也很正常。
沈小棠盯着阁楼看,谁知身旁的子砚冷不丁地问:“这是哪儿?骨灰楼?”
沈小棠一愣,转头望向他:“骨灰楼?”
“这不是骨灰楼?”子砚反问,并不是要世人说话吗?那这就是骨灰楼咯,看着造型应该很贴切才对。
“如果让设计先生知道了,会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你谈谈。”沈小棠没好气的道,迈开步子踏上台阶,“这是我家的藏书楼,里面放的都是些古籍什么的,反正就是看不太懂的东西……”沈老爹和沈小棠都不是很爱书,所以一般他家的藏书楼人眼都比较偏僻。
“你来藏书楼干什么?”子砚好奇道。
“翻看古籍咯。看看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沈小棠瘪瘪嘴道,此时,她已经走进藏书楼,里面倒也干净,一直有人打扫。她站在书架前,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一缕浅黄色的光线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头上深深浅浅的阴影,低垂的眉眼,格外好看。
子砚都不看书了,只是偷偷的看着她,一直看一直看,如果是此时有笔墨,将此景入画也是好的。
沈小棠翻完一本书之后又翻找下一本,藏书楼中除了有古籍之外,还有沈氏一脉的家族史,大大小小的事迹都记录在册,若是不明白之人只会把此当做闲碎的野闻来看。沈氏一向神秘,而子砚又偏偏是个善于善于搜集情报又极其仔细的人。
沈小棠翻看的书,他都假装不经意的翻看一遍,然后深深思索。其中有一段为:“几百年前,有一脉发现自己能够控制梦境,经过发展延绵,后来便能造梦,被世人称之为造梦师。有一日,造梦师竹韵从神山里出来,原本只是好奇想出山外面的大千世界,谁知道遇到……”若是再看下去,这边只是一个普通的风花雪月的故事,可子砚偏偏把书合上了。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沈小棠,看着她翻过一本书又一本书,然后嘀嘀咕咕的说:“咦,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子砚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的问:“你要找什么?不妨说出来,我们两个一起找。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快些。”
沈小棠摇摇头道:“这种矫揉造作的风月故事,我怕你看不习惯,还是我自己来找找吧。”
“我在云杉苑里看到的风月故事可都是现场演出,我害怕这些?”子砚冷冷的一哂,又是自嘲又是无奈。
沈小棠本无意伤害他,没想到他忽然转到这茬,却也没有妥协,只是道:“没关系,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可有找到有用的信息?”子砚跟上她。
沈小棠微微思索一番,然后道:“没有。”
“别气馁,慢慢会有头绪的。”子砚看着沈小棠宽慰他。他脑海里浮现出先前看到所有故事,基本上都是关于造梦师的,各种各样的悲喜结局,“你很喜欢关于造梦师的东西?”
“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沈小棠反问。
子砚摇摇头:“就是刚刚我随便翻了几本,发现和造梦师有关的故事非常多,所以随口一问。”
沈小棠假装无所谓的道:“里面都是一些古籍,什么都有,还有一些摸骨师啊,傀儡师啊,机械师什么的,各种各样的志怪……藏书楼嘛,肯定什么东西都有一点。”
子砚点点头:“要是有几本画册就好了,我还能研究研究,提高画技。”子砚发现,虽然沈小棠看着傻乎乎的,好像谁都相信,对谁都推心置腹的模样,事实上防范心理非常强,一旦涉及到他真的想探究的东西,往往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她并不是想象中的这么单纯可爱。子砚不知不觉慢下脚步,沈小棠却已经蹦蹦跳跳的跑开了,她走向池塘边的石桥上,她站在拱桥的最高处,弯腰朝池塘里望去,笑嘻嘻地喊:“好多鱼啊,都已经浮上来了,子砚你快来看。”
子砚点点头走过去,他心里却比池塘的水还要深许多许多,看着沈小棠如花笑靥,在心里问:小棠,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你会给我什么惊喜呢?
此时,子砚已经将沈小棠的身份猜得十之八九,她们沈氏一脉大概便是传说中的造梦师了。造梦师虽然很少在江湖中献身,大江湖中一直都有他们的传说,很多人说这只是人们臆想出来的身份,也有少数人说这是真的,传来传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造梦师一向神秘莫测,无论别人如何说,从来都曾主动出现过。但是据子砚观察,将所有信息综合在一起,他们就是造梦师一脉。小莹说,张老爷做的生意是治病,专门治疗心病,来时愁眉苦脸,去时喜气洋洋,造梦师正好符合。来找造梦师的往往都是圆梦,或者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愿望,造梦师帮忙得偿所愿后,可不就是喜气洋洋的嘛?!来造梦的人也不乏达官贵人,愿意为了自己的梦一掷千金,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子砚梳理一遍过后,心中已经确定得八九不离十。
他望着沈小棠,从前看不懂得奇异感觉如今也有了解答,难怪觉得沈小棠时而幼稚时而成熟,心中大彻大悟看得开豁,大抵也是替人造梦,看光了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心中反倒是追求最单纯最简单的快乐。
此时沈小棠像个小孩儿一样,看着池塘里跳出的鱼露出一口白牙,眼睛弯成月芽儿的形状,一双眸子赶紧透彻得好似世上最珍贵的宝石。子砚的嘴角不知不觉上扬,弯成一抹优雅的弧度,又像微风下被吹皱的湖面,格外动人。